喝到一半,他瞟见桌上的白纸条,把瓶子放到桌上,“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他疑惑道。
“这是我们校学生会准备的问卷,请同学填写一下,交给我就可以了。”既然是在会上遇到,就没必要用私下的语气,贺言舒公事公办道。
“问卷?”男生被贺言舒生分的语气弄得愣了半天,手足无措地坐回椅子上。他掰开笔盖,把笔一头抵在桌上,一头抵在自己的下巴上,浏览了一遍那张纸条。
“是学长出的问卷吗?”他垂眸,长睫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修长白净的食指摩梭着那张纸片。
“是校学生会经过商讨后制定的问卷。”贺言舒道,不明白男生的重点在哪里。
“嗯......我看不懂是干嘛的。”看了半天,男生终于得出这么个结论。
作为学校里的“老人”,面对这样一个懵懂的新生,贺言舒难免觉得好玩。只怕这人不是替朋友来开会的,就是被人忽悠来的,刚刚又睡了那么久,肯定什么都没听到,于是他耐心道:“你觉得现在院校联动里存在的问题,都可以写上去。”
男生缓慢点头,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拿起笔在上面先写了自己的学院,名字,然后分外艰难地在底下的空格里填建议。
不知道写了什么,感觉涂改了多次,贺言舒都觉得太为难他了。
写完之后,男生把纸条塞给他:“喏,这样就好了吗?”
“嗯,谢谢同学的反馈,希望同学以后能继续支持、配合我们的学生工作。”贺言舒道,说完便低着头开始整理问卷。
男生被晾在一边,贺言舒过了很久都没有搭理他,他只好笑着说了声“学长再见,学长晚安”,就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宿舍。倒是没有像先前一样“男朋友”不离嘴。
贺言舒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抬头望了眼离去的背影。
晚秋的风萧瑟又寂寥,将落叶吹到路的尽头,除了抱着书往宿舍走的三三两两的学生,路上没太多的人。纪沉鱼走了一截路,往后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校史馆——只剩最高层边上那间的灯还孤零零地亮着,像殚精竭虑、彻夜不眠的眼。
“阿落,你能看到吗?我见到贺言舒了。”他俊美又带着青涩的脸在路灯下半明半暗,什么表情也没有。
贺言舒关好会议室的门窗和电闸,又锁上了门,才出校史馆的大楼。
走到外面,迎着路灯,他把最上面那张纸条拿起来,打量起纸条下半部分的空格里那一个个墨团。
空格里的字着实算不上好看,甚至还有那么点幼稚,跟小学生写的似的。里面写着:“我觉得大家有事多商量,一定能想到好办法。”中间商量的“商”字,被涂了好几次,第一次里面写的“谷”,涂完又写了个“口”,最后实在放弃了,干脆写了个“古”,旁边打了个括号(discuss)。
贺言舒的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这笑容和他开会时候那种得体、挑不出错处的笑容不一样,是很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
毕竟在尖子生云集的s大,这种程度的低级错误是很难一见的。可以看出字的主人要么是以特长生的身份招进来、有很严重的偏科的毛病,要么从小不是在国内读的中学,对汉字不熟悉。不管是哪一种,贺言舒都不得不承认——那人还有点可爱。
他用清润的嗓音,饶有兴致地念出那个男生的名字:
“计算机学院,大一级,纪沉鱼。”
作为学生会干部,贺言舒见识过的人名很多,有的人名字起得文绉绉的引人遐想,见了本人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难免觉得有点失落。所以有时候,贺言舒觉得名字朴素比华丽好,如果一个人的名字难听,见到真人发现人很不错,就会有种意外之喜。
贺言舒念着纪沉鱼的名字,却难地得不觉得违和。回想起来,那个男孩子发型像女孩子,长相也秀气,即使用了沉鱼落雁这种险词,也不让人感到尴尬,反而有种很恰当的感觉。
贺言舒不禁猜想,他家父母是想要个女孩儿结果生了男孩儿?会不会他还有个姐妹叫纪落雁?
想到这里,贺言舒摇头笑了笑,知晓名字之后两个人的交情就感觉更进了一步似的——他操心这个做什么?
整理好问卷,又到图书馆自习了一会儿,回到住处已是十点。
苑敬正挂着个耳机,关着门打游戏,贺言舒连敲了好几下门都没听见,直到苑敬瞟到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闪烁了几下“老贺”,才接了喊道:“老贺啊,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