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舒只略微愣了一秒,很容易就答应了。
如果是多年后和同性谈过恋爱的贺言舒,一定会多长个心眼。但在当时,他把这事儿看得很平常。
一是深更半夜的,总不能在大马路上晃一夜,他们除了去宾馆没有更好的去处;二是他觉得不管和谁一起,出门在外没地方住,找个宾馆歇脚这种事再常见不过,何况他们两个男的,能怎么样。
宾馆开着不就是让人住的么,前台每天接待形形色色的客人,应该麻木了。
可贺言舒还是高估了前台的“阅历”。
当纪沉鱼把自己的身份证和贺言舒的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笑容甜美地对前台小妹说:“姐姐,一间大床房”的时候,前台小妹那个八卦的眼神,简直让他想掉头就走。
等等,一间大床房?
“不是,两间。”贺言舒折了回去,按着自己的身份证道。
“两间大床房?”前台小妹眨眼。
“没有多的房?”
“不是,言舒哥,是我没有多的钱。”纪沉鱼站在一旁,狂吸气。也许是熬夜加上冷风里等人,他的病情更严重了,鼻子堵得死死的,鼻头都擦红了。
丢他一个人住,多少有点不放心。
贺言舒把那句“我有钱”咽了下去,讷讷道:“那就,一间吧。”
前台小妹的姨母笑又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前阵子下了太多的雨,进了房间扑面而来一股潮湿的霉味儿,惹得纪沉鱼连连打喷嚏。
贺言舒忙放下药去开窗通风,纪沉鱼将随身背着的电脑包放到椅子上。
“电脑沉吗?”贺言舒瞥了眼,没多想就问出口。
纪沉鱼愣了下,揉着肩膀委屈巴巴地重重点了个头。
“每天都要这样背着?”
“是啊,代码啊照片啊,好多重要的东西在里面呢。”
“哦......”贺言舒若有所思。
“你刚刚说你没钱,所以你现在是出来打工赚钱吗?”直觉告诉贺言舒,纪沉鱼好像条件不太好,要不然也不会带他住这种地方。
贺言舒从小讲干净、爱整洁,看到这种小巷道里开的门面,根本不会往里走。
“嗯。”
“你们家......”没人管你?贺言舒问不出口。
“我爸爸妈妈车祸去世了,我只有奶奶。”纪沉鱼哑声。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贺言舒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觉得自己说错了话,非常抱歉。
“没事,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早就没印象了。言舒哥你明天还要去医院吧,快洗个澡睡觉吧。”纪沉鱼带着浓浓的鼻音,不在意地笑着。
“不急,喂你吃药。”贺言舒心头怅然,还没忘了自己此番来的目的。
他把烧水壶里里外外洗了一遍,用酒精消了一遍毒,烧第一道热水。等这道烧完之后,再烧一道,之后才能给纪沉鱼喝。
等他忙完这一趟,纪沉鱼都靠在墙边打起了瞌睡。
贺言舒走到他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角的他: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由于鼻塞呼吸声格外重;皮肤细腻得像羊奶一样,五官轮廓精致,即使在病中也不见暗沉,只是脸颊细微的潮红显现出不健康的状态。
贺言舒下意识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跟烙铁一样。
不能让他这么睡下去,得喝退烧药才行。
贺言舒蹲下身,轻轻地摇了摇纪沉鱼的肩膀:“沉鱼,喝了药再睡好不好。”不知不觉中,他的语气中已经带了哄的意味。
纪沉鱼迷迷糊糊睁眼:“不用喝,言舒哥你快休息吧,我没事的。”
“你烧得很严重,必须要喝。”就算不用温度计,贺言舒都能感觉到这温度的不寻常,有些慌神。
他马上又烧了一遍水,兑了点矿泉水让它喝起来没那么烫,自己试了试,确认不会伤到纪沉鱼才把水杯和药一起端过去,坐到床边道:“沉鱼,张嘴。”
纪沉鱼盯着那水杯,把热水推了过去,眼眶湿漉漉透着红:“言舒哥,你喝第一口。你晚上也吹了风,暖暖身体吧。”他就想分享糖果的小孩子,总觉得第一口最甜,要让喜欢的人吃。
“我不渴,你先。”
“这药会不会苦。”纪沉鱼捏着杯子,愁眉苦脸,好像喝药会要他的命。
“你用水快速送下去,就感觉不到苦味儿。”贺言舒道。
“万一噎在喉咙,或者黏在喉管不下去,是不是就会一直苦。”纪沉鱼越想越可怕。
“沉鱼,你不喝,病就好不了。”
纪沉鱼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喝:“我后悔了。不应该只开一间房的,我会不会传染给你。”
到这份上都还在替他着想,贺言舒的心里不是没有感动。
两人挨得很近,加上又是晚上,四下寂静,窗外街道上连人语声都没有,越发显得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贺言舒觉得自己头脑也烧起来了,坐近了一点,像被什么神秘力量牵引着,鼓起勇气握住纪沉鱼发烫的手,侧头贴上了他的嘴唇。
贺言舒没有接吻经历,纪沉鱼更是没反应过来,两人的初吻只是蜻蜓点水,点到即止。
纪沉鱼本就烧懵了的脑袋嗡的一声,变为一片空白,接着就听到男人在耳边低沉无奈的话语:“要传染的话,现在已经传染了。”
“言舒哥......”纪沉鱼抬眼对着近在咫尺的俊逸的脸,一时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