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游行里脱困

贺言舒瞥了他一眼——这人是生怕桌上的人看不出来他俩私下的关系?

从前是,现在也是,只要他想维持表面的陌生,纪沉鱼就绝不遂他的愿,想方设法让旁人起疑。

纪安吉早已对孙子的心思心知肚明,她对贺言舒关切道:“言舒啊,你那闭幕礼是什么时候?”

贺言舒回答:“明天就是了。”明天一过,他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终止这场荒谬的“同居”。

“这么快!”纪沉鱼差点没拿住筷子,“言舒哥你怎么没和我提过?”

我为什么要对你提?当着姑姑和纪安吉的面,贺言舒忍住没把这句火爆的问句说出口,耐下性子:“我在来的第一天说过,可能是你忘了。”

“不行不行,我还有好多好地方没带你们去逛呢。”纪沉鱼求助地看向纪安吉,好看的眉眼皱作一团,“奶奶!”帮帮我吧!

纪安吉不动声色地冲他点了点头,让他宽心,对贺言舒道:“言舒啊,我儿子儿媳死得早,我啊是真心把念秋当姑娘疼。你是念秋的侄子,大可不必那么拘束,也可以和沉鱼一样,叫我一声奶奶。”

“纪老太太......”贺言舒怔愣地看着她,不知道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言舒。”贺念秋轻声提醒了一句,隔着桌子踢贺言舒的腿。

“......奶奶。”贺言舒生硬地叫道。

“哎。”纪安吉满脸满足,“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家人也都靠谱、实在。现在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什么。”贺言舒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纪沉鱼,那人嘴角都差点弯到耳朵了,当下就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倒没多不详,纪安吉肯定不会说什么伤害他的事,只不过他能预料到接下来那件事的棘手。

“我一直都想把家里生意的重心转移到国内,之前沉鱼小,我舍不得他离我太远,更怕他在外面受了挫折爬不起来。现在他成熟了不少,也能独当一面了,我想终究是到了该踏出那步的时候。”纪安吉一番话说得推心置腹,显然很把贺念秋和贺言舒当自己人,让他们听了既感动又惶恐。

“我们言舒,能帮到您什么吗?”贺念秋代替贺言舒发问。

纪安吉把贺念秋的手放到自己手心:“念秋啊,你这话就问到点子上了。我这辈子让人办过很多事,让人心甘情愿为我卖命的有、威逼利诱强迫别人的也有,这还是第一次觉得难以启齿。”

“老太太,您就直说吧。您对我们家那么关照,住这几天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只要是我们办得到的,您就没有不能开口的。”贺念秋道。

“那你们也别怪我这个老人家腆着脸,把我这个不省心的孙子托付给言舒了。”纪安吉顿了好几下才说完——这辈子也就这个孙子,能让她这么拜托人。

“托......托付?”贺念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言舒,纪氏集团最近有意进军远程医疗行业,这方面美国已经发展得很好,国内的市场却还没被打开,有个巨大的缺口。我想让沉鱼回国,让这个项目在国内启动,用国内的人才、国内的技术,研制出属于中国的产品,开发中国的市场。”

“除了纪氏的资金和想法,我们还需要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医生充当顾问。沉鱼性格毛躁、为人简单,他一个人回国我始终不放心,如果你能在他身边帮衬,用你的沉稳持重约束他,我也就能放心地将这个重任交付给他了。”

“纪家无福,人丁稀薄,要是老婆子还有当年白手起家的精力,我也舍不得让我的沉鱼去肩负这么大的担子。”想起他早逝的儿子儿媳,纪安吉又要落下泪来,惹得贺念秋连忙宽慰。

远程医疗。

说实话,贺言舒也对这方面很感兴趣。他这次来费城演讲的研究成果中,其中有一个应用场景和未来展望,就是和电子设备结合,制成能随时随地监控人体状态的微型仪器,佩戴在患者身上。

这个想法的初衷,是因为徐落。

贺言舒有个习惯,失败过后会在脑海里不断重演当时的过程,寻找规避的方法。

徐落以那种遗憾的方式死去,让他常常幻想:如果当时徐落身上有类似于感应器的东西,实时地将他的身体状况传到家人和朋友的手机中,是不是就能帮助他们知晓他的状态?一旦发现异常马上找到,就不至于延误最佳治疗时间。

美国这方面虽然有发展,但也算不上饱和,大多只能检测心跳、脉搏之类的参数,相比他的设想还是太过简单了。

贺言舒一直苦于没有人愿意投资,无法将自己的研究投入实际应用。

纪安吉这个提议,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实现自己价值的机会。

不过,他明明都已经从国内、从那个让他浑身不舒服的家、从纪沉鱼的身边逃出来了,哪儿有自己再回去的道理。

如果他回了国,那他之前作出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人要往前走,不要向后回头,贺言舒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所以即使回忆再不堪,他也没有沉溺其中,而选择了淡然享受现下的生活。

“抱歉,我没有回国的打算,美国优秀的医生有很多,华人也不少,您还是找其他人陪纪先生回国吧。”尽管遗憾,贺言舒还是得拒绝纪安吉的安排。

“言舒,被自己固有的节奏束缚住手脚,不能说是人生的主人。真正的智者是会变通的,我相信你是这种智者。”纪安吉不愧是商业场上的谈判高手,很会揣摩人心。

“跟纪氏合作,你能得到一笔巨大的分成,还能将你的蓝图变成现实。”

“我明白您的好意,但我还是想按照自己的规划走。我并没有很大的抱负,在旧金山安家立业、好好替人诊病就是我的追求。至于那些构想,我作为研究人员已经把自己的成果分享了出去,我相信会有人替我实现出来,而我本来也不是经商的材料。”

贺言舒如此坚持,纪安吉也不好再强求,任纪沉鱼把眼睛瞪烂了也没再帮他挽留贺言舒,只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只能说非常可惜了。不过任何时候你想反悔,都可以再来找我,纪氏永远欢迎你。”

“谢谢纪老太太。”

两天后,纪沉鱼看着贺栩大包小包地把他的超级英雄卡片和变形金刚手办都带了出去,又目送着贺家人的车开出去很远,回头对纪安吉跳脚:“奶奶!你怎么让贺言舒走了!说好要他陪我回国的呢?”

“你没发觉人家不待见你吗?”纪安吉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把人吓到了?”

“我有那么丑吗!怎么会吓到人呢?”纪沉鱼忙把手机前置摄像头打开,对着捏自己的脸。

左看右看都很满意——不丑啊,为什么贺言舒不愿意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