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小谣传达完贺言舒的话,下意识地瞟了眼纪沉鱼。
男人的精致讲究不复存在,衣衫散乱地扣着,下巴由于连日不打理,泛着青色的胡茬。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发出声音,脸上却早已一片潮湿。
“沉鱼......”童小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求助地望向苑敬。苑敬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示意他可以走了,让纪沉鱼一个人待一会儿。
“苑敬,谢谢你能来。”两人出门前,纪沉鱼轻声道。
苑敬的身子僵了僵,敛眸:“我不喜欢欠别人的,免得又被人说我欺负你。”说完,他看了眼童小谣。
纪沉鱼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不管怎么样,这次的事我都会记在心里,以后你俩要能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利可图才接近别人。小谣把你们当朋友,听说你们的事之后急得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我要不来,他还能急下去。”苑敬语气平淡。
“告诉你这些,也不是想帮你追贺言舒。你也知道,我比谁都不看好你俩的关系,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改变我的想法,不赞同你们在一起。我希望你想清楚,然后放下,别去烦他了。”
“你要是真爱他,真想为他好,就离得远远的。这不是警告,而是忠告。”苑敬定定地看着纪沉鱼,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
“放不下的。”纪沉鱼摇头苦笑,用手指用力地点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他在这里,除非把我的心剜走,否则忘不掉的。”
“那也是你自己需要整理的事,不要去打扰别人。”苑敬丢下这么一句,拉着童小谣出了包间。
苑敬的话,纪沉鱼多多少少是听进去了,既然贺言舒最反感别人硬来,他就不用强的了。耗就耗着吧,无非是难捱了点,看究竟是他这条命先消磨完,还是贺言舒先投降。
纪沉鱼不声不响地撤走了守在陈家外面的人,自己也不再盯梢了,收拾了邋里邋遢的外表,去国内的分公司上班。
公司里的员工虽然不知道纪沉鱼和贺言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能感受到纪沉鱼身上诡异的氛围——纪沉鱼不再弯着眼睛、毫无架子地和他们挥手打招呼了,终日像死水一潭,干什么都面无表情。
不过完全可以理解,纪安吉几个月前去世,纪沉鱼飞回美国一去就是几个月,期间贺医生也不露面了,可供幻想的空间很大。
亲人离去、爱人分手,人生之大变故莫过于此,再闲散的公子哥经历了这些,也该有个正形了吧。
可章一却知道,他boss这次回来,绝不是担心他处理不好分公司的事务,更不会是顾惜他没日没夜工作劳累了身体。
纪沉鱼回来,是来看贺言舒留下了什么的。
贺言舒的办公室,那样一个小小的房间——一张沙发、一个书柜、一套办公桌办公椅,外加一盆文竹的绿植,就这点东西,纪沉鱼关着门在里面坐了两天还不够。
纪沉鱼动作轻柔地翻动着贺言舒的手稿、处方单子、笔记本,还有他记录的有意向合作的专家的通讯录,那白纸上的隽秀字迹,纪沉鱼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比起电子档,贺言舒更喜欢纸质的东西。他会把某些电子版的文件打印下来装订着看,用钢笔在上面划线做批注。他说这样更有触感、更有印象。
纪沉鱼坐在沙发上,侧头看着空荡荡的办公椅,他甚至能够在脑海里重现出贺言舒办公的场景——贺言舒拿着钢笔,坐姿端正,垂头在纸上沙沙地写着,时不时拿食指轻点下巴,连思考的样子都格外迷人。
才分开没多久,纪沉鱼就已经体会到了名为思念的东西——和他之前六年的混沌与折磨不一样,这次是清醒又无力的。
失而复得又再失去的经历,并不是毫无意义地重复了一遍。至少两人都看到,即使他们的感情依旧、再没有任何人阻挠了,也还是存在着不可越过的鸿沟。
问题总在那里。
纪沉鱼唯一遗憾的是,如今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问题,贺言舒却不给他机会了。
“贺言舒,我好想知道,如果我被你教好了,以后却便宜了别人,你会不会觉得很可惜?”纪沉鱼对着空气中,那个不存在的人说。
会有那么一天吗?他和贺言舒形同陌路,身边都有了其他人。
他会和别人一起重复和贺言舒干过的事,他会按照贺言舒教的那样,不任性、不吵闹,做个体贴细致的完美爱人。
他的恋人也许还会夸他,纪先生,我喜欢你成熟稳重,你好像生来就是等着我的。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他不敢想,如果要让他脱胎换骨去拥抱其他的人,他宁可孤独终老。
贺言舒,他只想为了贺言舒,其他人谁也不要。
咚咚咚。门被敲了三下,纪沉鱼回过神,道了声:“进。”
章一抱了一沓资料过来,放到玻璃茶几上:“贺医生之前看的都在这里了。”
“嗯,放这吧。”纪沉鱼眼皮也不抬。
章一没有立马走,而是坐到纪沉鱼身边,担忧地看着他:“boss,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身体不舒服的事,纪沉鱼没让池宇以外的人知道,章一在国内忙,很久没近距离跟在他身边,自然一无所知。
天天见到的人看习惯了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可章一有一阵儿没观察纪沉鱼了,突然一见只觉得消瘦得厉害,所以才开口关心。
“没事,忙完这阵,少熬夜就好了。”纪沉鱼轻描淡写。
“boss你又不去做演员,你这巴掌脸本来就已经够上镜了,咱大男人不兴减肥的哈。”章一冲他挤眉弄眼,想叫他高兴点。
纪沉鱼懒得听他耍嘴皮子,伸手去翻贺言舒看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