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再在外人面前喊那小子疯爷,非被抓去砍头不可。”
何守义开怀大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等京都的事了结之后,我也该回昆莫了。”
符行衣的长发半挽在脑后,端得是悠闲随意,懒懒地道:
“宣威营少于磋磨,该上战场锻炼锻炼。新帝身上流着北荣的血,大臣们难免心有顾虑,他必得做出一些功绩来表明立场,堵住悠悠众口。待陛下正式登基过后,我自会请旨,与何大哥同行。”
何守义放下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符行衣神色坦然,看不出任何拘谨与扭捏,全然一位落落大方的潇洒公子。
笑容温柔平和,气质沉静从容。
转眼间,“小符”已是弱冠之龄的“男人”了。
回想两年前初入千机营的滑头“少年”,当真恍若隔世。
何守义笑道:“好气魄!”
送走了何守义,符行衣在卧房的暗格内寻出了密信。
涂抹过幻真粉的密信终于出现了变化,可以看到清晰的字迹浮现在纸面上。
原来不是幻真粉不起作用,而是气候的缘故。
北荣近乎全年极寒,与东齐截然不同,所以这密信在温暖时看不见字,天气愈冷则字愈清晰。
“这是……”
符行衣一字不落地看完了密信上的所有内容,唇瓣隐隐发白,眉心紧蹙在一处。
手指蜷缩之时,将信纸攥得皱皱巴巴。
她猛然一惊,瞳孔紧缩,立即用烛火点燃了密信。
看着信纸被火舌舔舐殆尽,身体却仍旧颤抖。
“怎会如此?”符行衣深吸了一口气,“绝不能告诉聂铮……”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皇位,不可以让他知道这些事!
难怪老爹会被杀,倘若信上的内容被外人知道了……
对于整个东齐国而言皆是无可形容的灾难!
但是,符行衣突然沉默了片刻。
自己本意是为聂铮着想,可是如此自作主张,剥夺他的知情权,这样真的好吗?
昔日肖大学士之死,让他们险些彻底分道扬镳。
只因聂铮打着“为你好”的名头而隐瞒自己,如今换位思考,自己岂能做出这样的事?
正值此时,丸子进来道:
“主子,庄嫔娘娘派人来传话,她在奉天寺等您,好像有话要说。”
符行衣扯了扯嘴角:“我正要找她,人家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奉天寺内新供了许多牌位,前来参拜的人却比以往少得多。
径直来到大雄宝殿的正前方,符行衣微微昂首,观摩巨大的金佛塑像,然后看向蒲团上跪坐着的女人。
“长公主殿下,直接或间接死在你手下的人,只怕能组成一个小国家了。”
不紧不慢地跨过门槛,符行衣笑眯眯地道:“如此还要拜佛,你不觉得害臊吗?”
庄嫔跪坐在佛像前,膝上摆着一把古琴,柔软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弦。
轻快活泼的小调自指尖流泻而出,能听出乐师的心情似乎不错。
“这个称呼,很好。”
“那我就开门见山——”
符行衣道:“你利用李绍煜和贺兰图,想要抢走我手上的密信。如今那封信被我看完了,也烧掉了,你不用再担心此事会被旁人发现。”
庄嫔身形微顿,长眉挑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你这孩子倒不笨。”
“您真是太抬举我了。”
符行衣的笑容有些憨,看不出隐藏的真正情绪,“我哪有长公主殿下这般聪明绝顶呢?”
“我究竟是聪明或愚蠢,几时由得着一介黄毛丫头评判?”
庄嫔停下了抚琴的手,掌心搭在琴面上,不冷不热地嗤道:“我自入这东齐皇宫的第一日起,半生筹谋,只为亲手杀死血仇,从未有过半分悔意,倒是你——可曾恨我?”
符行衣眨了眨眼,歪着脑袋好奇地“嗯”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
庄嫔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寡淡无比:
“你所倾心之人,是我一手培养出的夺权兵器,自幼被我虐待□□,百般折磨身心,只为替我杀人。莫非你不心疼他,不因此恨我入骨?”
符行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