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哥?!”符行衣一坐而起,脑门磕到了酒壶,忍不住“嗷”地惨叫一声。
何守义奚落不已,哂道:“都多大的人了,还一惊一乍的。”
“有一阵子没见到何大哥,难免激动。”
符行衣不好意思地笑,揉了揉痛处,“嘿嘿嘿……见笑了。”
何守义将人拉起来,挪谕一句:“你小子成天快活得很,哪还顾得上老何这穷鬼。”
符行衣撇撇嘴:“得了吧,您穷得就剩钱了,以前还跟石头哥和李二狗一起,诓我请你们吃升迁酒,现在你可骗不动我。”
何守义灌了一口酒,笑道:“是啊,眼下我势单力薄,怎么可能骗得了你。”
符行衣怔然许久,默默不语。
石淮山和李绍煜已经不在了,一个死无全尸,一个粉身碎骨。
恍惚间,旧日记忆依稀浮现眼前,四人在永安城的如意楼聚饮,插科打诨、玩闹谑笑。
有一杯就倒的石淮山,唉声叹气着问何时立业。也有心怀鬼胎的李绍煜,慌张地否认他与张小姐的婚约。
春去冬来,夏炎秋凉,如今昆莫山上的衣冠冢大抵落满了残花。
“短短的两年时间,感觉好像过了半辈子。”
符行衣将额旁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不经意间瞥到几根白发,扯了扯嘴角,道:“就连我也感觉……自己在慢慢变老。”
“少扯淡,你要是算老,老子可不得叫黄土埋半截?”
何守义哈哈大笑着勾了她的颈子,勒得符行衣鬼哭狼嚎:“死了……要憋死了!”
好不容易才挣脱男人的桎梏,符行衣被憋得喘不过气,满脸通红,连连咳嗽不已,郁闷道:“何大哥,你来找我,究竟想干什么?”
刚说完,怀中就被扔了一把已经修好的刀。
小亭中传来一道慵懒的笑声:“喝两杯。”
符行衣心里直犯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收好刀,坐在小亭里,何守义的对面。
然后接过他带来的另一只酒葫芦,仰头倒了一大半,听他缓缓开口:
“疯爷刚进千机营的时候是个刺儿头,成天的垮起个批脸,逮谁瞪谁,看人的眼神跟蔑视畜牲一样。既不跟同期的新兵说话,也不搭理长官,十八岁的小伙子,活得像个苦大仇深的寡妇。”
不知为何,他突然开始回忆往事。
符行衣尤为诧异,然而听他说的是聂铮,便来了兴致,笑道:“可得小声点,让咱们陛下听见了,保准没你好果子吃。”
何守义摆了摆手,叹息不已:
“我那时候刚升作左掖的头儿,凑巧专练新兵的老王病了,托我帮忙带小孩。唉,不带不知道,那帮瓜娃子满肚坏水,尤其是疯爷——公主病,说轻了当你放屁,说重了就眉头一皱:‘大胆刁民,凭你也配对我指手画脚’。”
他学得极像,符行衣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接着饶有兴致地问:“然后呢?”
“老子把他揍了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这辈子抽人都没抽那么爽过!”
何守义放声大笑,道:“那小子痛定思痛,觉得论刀枪棍棒肯定比不过老子,就改为一门心思地钻研火器,说是早晚有一天端火炮轰死我。老张还在一边看热闹瞎起哄,等着吃烤人肉。”
符行衣眨了眨眼。
张素……么。
“哦对,老张能娶到媳妇,其实还得多亏老李,跟着他学,嘴甜跟抹蜜似的。不过,大多时候,有还是被人家姑娘给欺负得直哭。”
何守义闷头牛饮,随意拿手背擦去唇上的酒渍,懒洋洋地道。
“他也是活该,送东西总出错,那胭脂颜色挑得鬼迷日眼,幸亏疯爷偷偷给换成一盒朱砂红,否则好好的七夕佳节,他又得挨老婆骂。”
符行衣勾着酒葫芦的系绳晃来晃去,笑眯眯道:“你们的感情还真好。”
何守义若有所思地咀嚼着她的话,半晌,闷声笑道:“是不错。”
“疯爷后来就任为千机营主将,再也不能逗他发飙了,说实在的,还真有点舍不得。”
他顿了顿,戏谑道:“于是那天晚上,我和老张、老李一不做二不休。他俩一人拽一条胳膊,我掰开他的嘴,倒空了足足十坛烧刀子,灌得那小子烂醉如泥。”
符行衣眼神一亮,跃跃欲试:“他还有烂醉如泥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