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们要是胆小不敢上,就痛快说一声,把贺兰图交给我们宰了,也算给那些死在他手底下的同胞们报仇!”
宣威营的将士们都愤懑不已,拼命压着火气,才没砍死这群村民。
符行衣扯了扯嘴角,道:“报了仇,死去的人就能活过来吗?”
村民们不免一怔。
有人怒吼道:“至少能慰藉他们的在天之灵!”
“诸位的年岁比我大得多,怎么比我更幼稚?”
符行衣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笑道:“什么报仇啊、烧纸啊,那都是活人演给活人看的,对死人来说,狗屁意义都没有。还不如晚上多吃一个馒头,死掉的人见你能好好活着,还把你自个养得白白胖胖,这才是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宽慰。”
村民怒道:“放屁,你就是害怕打仗!”
符行衣微阖双目。
没错,她的确害怕打仗,忘不了在平阳城拾捡尸块、内脏和肠子的时候,那股作呕的欲望。
战争太过残酷无情,只要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就会本能地产生畏惧。
但是作为大齐的将士,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冲。
无知才会无畏战争,甚至兴高采烈地鼓捣着挑起事端。
究竟是什么时候,她会在东齐百姓的性命,还有漂亮的胜仗之中,果断选择前者了?
“被说中了吧?”
村民们嘲讽道:“将怂怂一窝,不敢就是不敢,找什么理由?”
符行衣不紧不慢地开口:“你杀了他,他的至亲又来杀你,如是代代重复祖辈的悲剧,留下无尽的战兢和仇恨,意义何在?”
村民们不约而同地愣住。
符行衣歪了歪脑袋,不仅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轻笑道:“世上唯一能化解仇恨的方法就是原谅,不过嘛,这个答案听起来很不‘英雄’就是了,天底下没那么多圣人,我其实也很不爽。”
又打着哈欠,漫不经心道:“但既然是为了大齐,我当‘狗熊’是无所谓喽。反正终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我们这些家伙成了只吃白饭不打仗的闲人,那才是真正的国泰民安,对诸位百利无害。”
魏旻低声道:“统领,要不要属下……给他们长点记性?”
“都是些脑袋空空的家伙,三言两语就被人利用了,没必要对他们生气。”
符行衣摆了摆手,随口道:“按照大齐律法,该怎样就怎样,通通带走吧。”
魏旻讶然道:“被人利用?”
符行衣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北荣驭狼奴的手段。
“空气中残留着‘幻真’的香味,这玩意和迷.药混在一起,效用极强。若放在酒里化开再加热,保准一药一个准,方圆半里之内无人幸免。何将军素□□酒,好像也没跟驭狼奴打过交道,难怪中招。”
如果真是一群笨蛋村民存心挑衅,贺兰图早该被弄死了,岂容他活到现在?
无外乎是北荣偷偷派人来天净村煽风点火,见势不对则先溜为敬。
打斗的痕迹显然是用来骗她的,让她误以为贺兰图与何守义濒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进去救人,如此一来必被药倒。
符行衣嘴角抽了抽:“幸好我怕死……”
派人把何守义和贺兰图抬到宣威营的卫所里,符行衣吩咐军医给他们治伤。
何守义只是伤筋动骨,倒还好说。
但贺兰图的情况就麻烦了,无论针灸还是灌汤,他都死活醒不过来,七八个大夫齐上阵也没用。
符行衣屏退众人,独自在房外徘徊思索,面色愁云惨淡。
“不行,他再这么昏迷下去一定会死,怎么办?”
打人杀人她在行,可这救人……
卫所外突然响起推攘吵闹的噪声:
“让我进去,我能治好那个谁——哎,我真能治好,不信让你们统领来见我!”
“统领大人何等身份,岂是你个老东西说见就见的?赶紧滚,别在这发疯撒泼!”
符行衣心生好奇,便快步走去声源处。
看清来着之后,不免惊讶地道:“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亲自体验过基层生活,就无法真正地体谅基层,而是会俯视他们,还觉得自己没错。
符行衣得挨社会的毒打才知道不足之处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