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行衣身形微顿。
这话,自己三年前就在江远的口中听过。
“我何德何能,让你们以我为榜样。”
符行衣轻快地笑道:“不过我很高兴,看到你们都这么有志气。好,既然选择了跟我走这条路,就做好过苦日子的准备,永远别后悔。”
——自己选的路,日后别后悔。
昔日初入千机营,聂铮如是告诉自己。
如今薪火相传,轮到自己这样教导更年轻的晚生了。
“我从来不曾后悔过,”符行衣心道,“以后也不会后悔的。”
沧澜营总部设立于原宣威营旧址。
虽然占地宽敞,但若想同时容纳千机与宣威两营的将士,还是有些困难。
但是经过临月血战后,大齐的兵力死伤过半,因此千机营搬过来后还有空余。
何守义就腾出了不大不小的一处地方,留给符行衣即将招进来的女兵,用作她们衣食住行的所在。
“就他娘离谱,女人咋能入军营,以前从没有过这种先例啊!咱大齐的爷们都死光了吗,居然沦落到让女人上战场?”
“这不是扯淡嘛,一群娘们哪安全哪呆着去吧,军营就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陛下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好好的律法改它干啥?”
“就是,她们在家待得好好的,干啥非跑到军营受罪,闲了蛋疼吗不是?我看啊,留的空地太大了,估计一个女人都不来。”
许多士兵围在空房前叽叽喳喳。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符将军来了”,所有人瞬间老实,整整齐齐地排成几队,扯着嗓子大吼:“见过符将军!”
符行衣面带微笑,话含警告:“不好好.操练,跑到此处偷懒,我看你们是皮又痒了。”
一个士兵解释道:“回符将军,是何大帅让小的们在这里候着,等他领了新入营的女兵来这,然后讲规矩,所以今天才没.操练!”
他刚说完,便见符行衣的身后探出一颗少女的小脑袋。
在场所有的糙汉不约而同地愣住。
“小符来了。”何守义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符行衣转身寒暄道:“近来忙于私事,今日才来营里点卯,让何大哥独自.操劳这些天,我真是过意不去。”
何守义朗声笑道:“别客气了,想想怎么安排这些姑娘们更要紧。”
饶有兴致地向后望去,符行衣看见了稀稀拉拉的十几个女子。
她们颇为局促不安,都是一身农妇打扮,大多数比较健壮,脸上遍布饱经风霜,还留有农作劳苦的沟壑纹路。极个别的人身形瘦削,身上衣服盖不住的地方,隐约可见斑驳的伤痕。
“这些要么是死了丈夫的寡妇,在村里遭人欺负,要么是被赌鬼丈夫殴打的可怜人——倒还不如当个寡妇。”
何守义灌了一口酒,辣得轻嘶一口气
“各地都贴了布告,来的就这么几个,刚路上又后悔了俩,我给点盘缠让人回家了。”
符行衣笑了笑,泰然道:“风气方变,律令初改,一时之间,女子不敢尝试前所未有之事实属正常,能来这些已经超乎我的预计了。一般而言,若非走投无路,实在活不下去,寻常女子也不愿意到军营来受苦。”
躲在身后的少女站了出来,笑道:“您是夸我非同寻常嘛?”
符行衣啼笑皆非,轻扯她的脸颊肉。
何守义吃了一惊,道:“这是……你家里的那个小朋友?你竟舍得让她来沧澜营历练?”
“何叔——”少女觉得不太合适,连忙改口道:“何大帅好!”
何守义笑着点点头。
符行衣不急不缓地开口:“陛下自登基伊始,便求贤若渴,连朝中大臣们争先反对的疯癫神医都想重用,沧澜营理当效仿此举。凡有才能者皆应广而纳之,无需介怀男女之分。”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得窃窃私语:“妇道人家有啥才能,洗衣服做饭还是带孩子?”
符行衣不着痕迹地向少女使了个眼色。
少女当下会意,从怀里掏出几个荷包来,自豪满满地晃了晃,道:“这是谁的?”
士兵们立即低头翻找自己的腰间。
有几人惊呼道:“我的我的,是我的荷包!”
其他人纳闷不已,嘀咕道:“那小妮子啥时候偷走的,咱咋一点都没察觉到?”
“谁让你们先瞧不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