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一击毙命的箭头直直地插.在甲板上,血液顺着箭尾流淌,缓缓渗入船身。
所有十圣骑士兵目睹了此状,都不约而同地惊惧嘶吼:“将军!!!”
无需思索,符行衣瞬间就猜到了“真凶”。
紧邻岸边的瞭望塔上,男人隐藏在獠牙鬼面之后的神情看不真切。
海风吹乱了他的乌墨长发,挽弓搭箭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果然是他。
除了这位东齐第一神箭手,天下间不可能有人会射出如此强劲的箭矢,比火炮更远更快更精准。
右将军防住了火器,却没防住长弓。
她的身子踉跄了一下,面上浮现出释然的灿烂笑容,目光凝视着海面,痴痴地呓语:
“我终于可以……不用再看人打仗了。”
呼啸的海风大得过分,岸上的人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聂铮注视着坠入月海的女子,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弓。
转眼就已经八年过去,时光匆匆而逝,她或许早已不记得教过学生些什么了。
可他还记得,一字也不曾忘。
——记住为师的话,再厉害的火器终究是为人所用的死物,长久依赖只能自取灭亡。
——小长巽,你要明白,世上最强大的活物是人,唯有你自己变强方能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若有朝一日你我殊死相争,千万不要手下留情,这是为师能给你的最后一次试验。
“老师,”聂铮淡淡地道,“多谢。”
右将军身死,败军乘船仓皇而逃。
不多时,临月城内的十圣骑残兵就被沧澜营清缴干净了。
持续了七日的血战终于结束,成功夺回临月城的消息即刻传遍天下,东齐境内无不欢欣雀跃。
然而,真正经历了这一场大战的士兵却疲惫不堪。
一想到出征时与自己同行的伙伴们如今已或死或残,他们就很难真正地高兴起来。
符行衣正是其中一个。
哪怕已见惯生死,但还是不痛快。
符行衣趴在伪装成自己亲兵的聂铮的宽阔后背上,被背去了就近的驻军卫所歇息。
一路上她斟酌了许久,最后小心翼翼地提议:“等这边的事了结之后,我陪你一起,去给右将军建个衣冠冢吧。”
聂铮的身形微微一顿。
“反正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符行衣小声嘀咕。
聂铮淡然道:“意料之中的事,无所谓难过与否。”
点点头,符行衣笑嘻嘻地道:“不拒绝,那你就是答应咯~”
聂铮冷笑:“年纪一大把,无儿无女无人送终,竟还要我给她立冢,可笑,我何必为一个死人——”
话音未落,符行衣就轻搔他的下颌,挪谕一笑:“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吗?口是心非。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去为她立冢,你陪我,好不好?”
聂铮无声地默许。
抵达卫所后,他极尽轻柔地把符行衣放在榻上,欲为后者脱臼的小腿正骨,却被婉拒。
符行衣悄悄抬眼偷瞄,注意到聂铮转身即将离去,便“不经意间”随口道:“女子的腿和脚只能让喜欢的人碰。”
此话一出,聂铮正欲跨出门外的脚硬生生地收了回来,转身一步步逼近床榻。
他随手丢掉脸上的面具,危险地眯起双眸,语气有些难以察觉的委屈:“我不是你喜欢的人?”
“我自然不会喜欢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符行衣佯装吃醋,嘟囔道:“何况右将军已经逝世,她更是你记忆中磨灭不去的朱砂痣了,我怎么能比得过?”
聂铮意有所指:“何守义与你才是同甘共苦,我自愧不如。”
“哎,你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符行衣怒道:“这些时日你也亲眼看到了,我与何大哥的相处没有半点越矩,怎么可能像你想象的那样?是你不听我解释,胡乱猜测!”
“你可有给过我解释的机会?”聂铮不悦地蹙眉。
符行衣毫不留情地回怼:“你不也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嘛!”
两人各怀不满,终于坦诚布公地剖白了心中的怨怼之情,也解释清楚了所有的误会。
又不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死罪,非要紧抓着一个点不放就太没意思了。
符行衣心道:“凑活过吧,还真能离咋的。”
得到了允准,聂铮单膝跪在她的身前,将她的纤细小腿搭在自己膝上,正完骨后轻轻地按摩。
符行衣轻声道:“好了好了,我不生你的气了,快点起来吧。堂堂帝王居然给臣子下跪,若是让旁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说闲话。”
“于公,你是夺回临月城的功臣良将,于私,你是我平生唯一心悦的女子。”
聂铮的目光尤为专注,道:“我想怎么待你就怎么待你,旁人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