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都这么晚了,还没歇着啊!”方世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脸哀愁。
马氏手里端着酒壶,倒了两杯后,坐在方世玉的对面道:“妾身可能陪殿下喝一杯?”
“你会饮酒?”方世玉眯了眯眼,疑惑的看着马氏道。
宫里的女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但层层挑选出来的,嫁给王爷的女子,竟然还有会饮酒的,这就让方世玉理解不了了。
马氏脸色微微一变,面红耳赤的细说道:“妾身在家中,自小就偷吃父亲的酒,虽是不胜酒力,但也想能替股下分忧一二。”
方世玉望了远处的景色一眼,心事重重地提问道:“女人,真是神奇的物种,一个女人如果真的生气了,你认为,应该怎么能缓解?”
说话间,方世玉举起酒杯,示意马氏同饮。
坐在院落中,马氏面色平静,聚精会神的回答着方世玉道:“若是寻常家的女子,买些礼物哄哄便罢了。”
“可若非是寻常家的女子,见多识广,智谋高超,想要用小玩意逗开心是不可能了,如果是我的话,宁可喝杯酒,也不愿意多生气!”马氏言说着。
只是这个时候,方世玉的注意力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她的身上,坐在院落中,这酒也不知何时喝完,待到方世玉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瞧的是,他从马氏的屋子中走了出来,却又迎面撞上了徐妙锦。
东宫不大,詹事府在东宫的外边,这里就是方世玉一家的生活区域,徐妙锦怨恨的目光盯了一眼方世玉,闷哼着进了屋子!
方世玉没能去和徐妙锦说话,慌慌张张的走出东宫。
时间过得很快。
洪武二十六年,三月。
大明帝国,西安府,蓝田县。
这段时间,蓝田县来了一个皇亲国成,这个皇亲国戚据说是领了圣君的命令来的。
自从秦王被迁走后,西安境内已经没有皇亲国戚的出没,而今天突然出现的皇亲国戚,却是给整个西安府带来了一场恐怖的灾难。
蓝田县,一个小小的县城,朝廷虽然在地方会节流一定的税收,用做地方发展,但这笔钱是截留在府衙的,而不是县衙。
县衙每年能分到多少钱用于县城发展,那就要看县官的能力如何了。
这真的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而今天,蓝田县的县令,陈大藻听到有皇亲国戚落脚蓝田县,赶忙出现在客栈中,准备给这个皇亲国戚,接风洗尘。
陈大藻是最近才调任过来的,但他手底下的师爷,可是土生土长的蓝田县人,根据师爷的说法,这个皇亲国戚,那可是相当有影响力的,便是当年的秦王看见了,也要给面子。
陈大藻一个从七品的县令,哪里敢怠慢这种天潢贵胃客栈摆下了一桌酒席。
焦急万分的陈大藻,那是左等右等,干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到那个传说中的皇亲国成露面。
陈大藻道:“王师爷,你说,这不会出事吧一陈大藻的心里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慌感。小心脏上下跳动着。”
师爷微微一笑道:“老爷,您就放心吧,这位若是来了,咱们能榜上他的大腿,就这,分出来一点点,都够您官运亨通的了!”
王师爷在小指头上比量了一下。
陈大藻还是有些迷茫,担忧的说道:“可是,这个人真的有这么大的能量吗?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什么样的皇亲国戚?”
王师爷左右望了望,抿了抿唇,上前在陈大藻的耳边,轻声道:“当今的驸马都尉,你说呢?”
“这,难道还不算是高枝吗?老爷,只要这驸马在天雷王殿下面前说两句您的好话,那还不保管你官运享通,想要什么得不来?”
王师爷一脸喜悦,他并没有坑害陈大藻的心思,毕竟陈大藻在,他才能做师爷,哄好了陈大藻,等着陈大藻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时候,也会带着他去更大的县城,府城做师爷。
只是王师爷却没想过,当今皇帝是什么人,也没想过天雷王会不会因为亲人的两句话,把一省父母官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一个阿谀奉承之辈。
陈大藻还是犹豫,他就是个读书人,考了同进士出身被外放在蓝田县做县令,只要他能安安稳稳的度过任期。
也不是熬不到升职加薪的时候。
让他去攀附权贵,实乃是洪武皇帝的禁令,还是让许多人惶恐不安,从内而外的恐惧。
畏惧。
“算了,入家驸马都尉怎么能看上我们,还是先走吧,别到时候说不清楚了!“陈大藻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天可怜见,造化弄人,老天要他陈大藻趟这潭浑水,无论如何,他也无法避开。
进来的人,一副商人装扮,年纪约莫四十左右,看着眼前的陈大藻,没有丝毫的恭谨,反而趾高气昂,顾指气使的说道:“你就是蓝田县令,陈大藻?”
“正是下官,不知如何称呼?”陈大藻连忙躬身,虽然他能看出来,来人肯定不是驸马都尉,但显然,这人和他有着很深的关系。
毕竟驸马作为皇亲国戚,不好结交朝廷命官,让旁人来也是正常。
周保道:“某是驸马府的管家,主要经营茶铁贸易,这一次都尉来西安,奉了圣君口谕,检阅这里的军队。”
“都尉大人采购了一些东西,需要运送出去,需要五十辆大车,县令给想想办法吧!”周保那真的丝毫不客气。
他一个奴籍下人,对八品朝廷地方县官都能如此,可想而知,他在外边,到底要有多么张狂。
陈大藻一听要五十辆大车,整个人都昏过去了,结结巴巴的看着周保道:“大人,这哪里能弄来这么多大车啊,除非,除非从军队里抽调。可军队也不归县衙管啊。”
陈大藻第一时间没有问周保为什么要这么多的车,似乎他直接摒弃了周保说的茶铁贸易。
茶铁,盐马,那都是朝廷贸易,掌握在皇帝手里,寻常人私自贩卖,按律可以灭族了。
身为朝廷命官,陈大藻不想着先把事情报给朝廷,反而给周保想办法,这就注定了他的命运已经走到了尽头。
官运享通?估计难了。
周保眉头轻佻,犹豫道:“你一个县老爷,弄不到五十辆大车?干什么吃的,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货物必须上车运走,不然的话,你这身乌纱帽,我看也要到头了!”一个驸马都尉的管家,对一个朝廷八品县官如此说话,更是扬言说朝廷官员的乌纱帽走到头了。
那不就是说,他一句话,就能断了陈大藻的仕途?
陈大藻依然没有选择反抗,而是艰难犹豫的说道:“周兄,可否容我想想办法??”
“我家大人在西安府了,没工夫来赴你的宴,五十辆大车,就当你的投名状了,如果办的好了,我家大人说了,他会在西安府给你设宴!”
周保说完,转身便走,扬长而去。
陈大藻啪啪扇了自己两巴掌,心中暗自叫喊道:“怎么就这么贱呢!”
看了一眼身边的王师爷,陈大藻道:“王师爷,你看这事,怎么办才好?”
“大人啊,刚才人不都说了,五十辆大车,就是你我的投名状啊,这件事情,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办好了。”
“而且你看刚才那人,一个下人,他都这么张狂,可想而知,驸马在京中的地位多么惊人,说不定这茶铁贸易,就是圣上的意思呢!”
王师爷一步步的将陈大藻推向火坑。
就当陈大藻站在火坑边上的时候,身躯摇摇欲坠之时,他开口问道:“可是,我们县每年的结余,勉强够用的,哪里弄五十辆大车啊。”
“卖粮,蓝田县不是有官粮嘛,我们一手倒一手,明年把亏空补上,不就一切都成了?”
王师爷说出了他这辈子最馊的主意。
然而,巧就巧在,这陈大藻的书,好像都读在狗肚子里,他竟然丝毫没有想过,这粮食是国家的,不是个人的,是朝廷的,不是蓝田县的,头脑一热,大腿一拍。
他以为的官运享通,实则不知,死神已经笼罩了他!
陈大藻和王师爷一脸笑容的目送周保带着五十辆大车的货物,离开了蓝田县,他们还在等待着,等待着欧阳驸马的亲自接待。
而这一次的任务,欧阳伦只是接了朱元璋的旨意,来西安视察一下军队,代替皇帝检阅地方军队的。
这种事情,从洪武二十二年,朝廷开始裁撤卫所,改为流兵招募制度的时候,朱元璋的十三个驸马。
轮番上阵,不是去地方抽查兵马人数,就是去抽查地方上的田亩户籍,也巧了,这大明除了应天府,一十三布政使司正好让朱元璋的十三个女婿轮番换着安排。
年年查,年年查。
甚至对于军队,许多边陲重地,更是半年一查,三个月一次大演练,就为了保证朝廷花了这么多钱,不是在白花钱。
而欧阳伦经营走私的茶叶贸易,已经有三四年的时间了,毕竟这几次,他的路线一直是在关中附近检查
可他没想到,这一次,会碰到钉子。
尤其书这欧阳伦原本历史是娶了朱紫怡的,现在娶了另外的公主,方世玉对这货更加不会手下留情了。
洪武二十六年,五月底。
周保带着队伍,来到了兰县,这里已经算是到了大明政治边陲,出了兰州,虽然名义上还是大明领土。
但无论是乌斯藏都司,还是察哈台,对大明都是一种特殊的关系,乌斯藏接受大明的册封,而察哈台则只是顺从大明。
毕竟他们需要茶叶这种只有中原才有的高端货。
周保的队伍来到了兰县时,被当地的边防部队下属的河桥巡检司,其实就是在边陲检查出入境物品,有没有违背朝廷禁令的。
而今天在这里值守的,是洪武二十四年入伍,成为大明西陲边防军的一员,农民出身,在军队中接受的忠君报国,牢记使命,服从上级命令的洗脑式教育。
让他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官,这个下属的巡检司,就是当地边防部队轮班当值,谁在任上查到了违禁品,扣留货物,羁押人员。
非但可以记上军功,受到表彰的同时,优先提拔的机最重要的是,查到了违禁品,他们也会获得相应的奖励。
朱元璋为了限制私营茶铁出境,公开宣布,边防将士查到的违禁品,按市值的百分之五,作为奖赏。
出境违禁品的贸易,那一次不是大宗货物,毕竟小打小闹的,真没意思。
这巡检司非但不是苦差事,反而是美差,朝廷的奖励,当值的一旗得三成,另外两成见者有份。
似乎大家都默许了这种舒舒服服,赚大钱,然后人人有份的潜规则,毕竟不是谁在值都能抓到。
你分人家,人家也会分你。
这种事情,在整个大明延绵万里的边防线上,都是不成文的规定,朝廷也从未有过禁止,反而是默许的态度。
当值的军官扛着洪武二十四式火铳枪,所有的当值人员,都会配发十发弹丸,毕竟边陲不是内地,还是要有一定的防备。
说了这么多,这个军官的名字叫龚川,蒙古人,自小生活在中原,元廷北退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而大明本就是多民族国家,后世朱棣的三大营,精锐骑兵都是蒙古人,这当然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