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经理感觉到了她的疏离,看了她两眼,却也没说什么,坐在简小兮刚才的位置上,拍了拍巴掌。简小兮感觉到了身后张加仁审视的目光,装作看不清屏幕,又向前走了两步,捡了首比较中性的歌,唱了一段,怎么看都像是跟不上调子,不太会唱歌的样子。
王经理摇头晃脑,要跟她干杯,简小兮端起早就预备好的茶水,应付了过去,自己起身去了洗手间。用冷水抹了几把发热的脸,呆了好大一会才出来,只见几人搂抱拍打,相互调笑,语调更是不堪,一时间,觉得胸口极其憋闷,开门走了出去,一个人在走廊上站了许久,只给小元发了条短信,说自己身体不适,让他照顾好场面。
凌晨两点多,张加仁方让小元买了单,几人晃晃悠悠地出来,道别,各自上了车。张加仁喝得不少,简小兮知道他酒量很好,此刻似乎也醉了,斜躺在车的后排座位上,说个不停,还训斥小元,说某某事办得不好,说得不对……小元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还想问一下具体原因,简小兮扯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说话,好好开车。
车子在昏暗的高速公路上快速奔跑,却不想张加仁自个说了一通,突然将话题转到简小兮的身上来:“简小兮,我问你:如果王经理对你动手动脚,你怎么办?”简小兮呼吸一滞,只应声说:“不会吧?”
张加仁语气凌厉:“什么会不会,什么都可能发生。我问你:到底你会怎么办?”这是个伪命题问法,不管如何答,都是错的。简小兮心说:“我怎么办?我不仅当场翻脸,说不定还翻桌子呢。”嘴里却只答:“不会的吧,我没想过。”
宁肯被你认为迟钝,也不能中了你的圈套,如了你的愿,让你看扁。
张加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另找了话题来说简小兮:“女人哪,做生意就是不行,你呀,还得再磨磨。”
简小兮不作声,勉强压抑住内心的郁闷和火气,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回到珠海,已是凌晨四点多,简小兮只觉得疲累至极,闻到衣服上,沾染了烟味,愈加刺鼻,便想冲凉,到了浴室一看,电热水器的指针停在了起始的一端,想是自己走的时候忘记了打开开关,要想等水烧热,至少要半个多小时。
简小兮忍不得身上的气味,开了电源,让电热水器开始工作,自己在客厅里,打开了电脑,处理邮件,翻看网友在论坛上的评论和留言,却一字不回。
水终于热了,简小兮将自己放在水龙头下,使劲地冲洗,一遍又一遍,直至水都变凉了,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而后,又打开洗衣机,将穿过的衣服全都扔了进去,倒进去大把的洗衣粉,洗干净之后,晾在阳台上,才彻底放松了自己,像一尾游不动的鱼,躺在了床上。
此时,窗外,天已开始放亮。
简小兮闭着眼睛,明明困倦得要命,却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半梦半醒地迷糊过去。
在梦中,简小兮又一次看到了酒醉的父亲,握着一根棍子,似乎要敲到自己身上来,而自己,还是那么点儿,小小的身量,不足一米,瞪大了眼睛,倔强地与父亲对视;
场景转换,回到了3年前,在北方的那个城市里,自己一脸悲伤,饮下了白酒啤酒红酒,不知道有多少,甩脱了别人的搀扶,在水边难受的呕吐,绝望到极点,只想吐出心,吐出肺,吐出肝脏,然后将灵魂彻底放逐到水里去;
后来,梦中人又换成了李一白,目光里满是怜爱,凝视着病床上的自己,宽大而温热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只低低地唤着:“小兮,小兮,你别傻,想想你一辈子含辛茹苦的妈妈。”
最后,简小兮看到了裴思言,明眸黑发,挽起白衬衣的袖口,挡在自己的面前,大口地饮下一杯杯啤酒,来者不拒,意气风发,宛若战场上的君王,睥睨天下。
梦中人啊,你是谁,我是谁,你是我的谁,我又是谁的谁?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简小兮的眼角,无声地落下。
树欲静,而风不止
此后,简小兮在公司里,行事便更加稳重,不出任何纰漏,对于张加仁安排的事情,尽力保质保量地完成,尤其是与A客户相关的事宜,也都按照张加仁的指令处理。
不知道张加仁与王经理私下是如何交涉的,却再也没有带简小兮出席过像那晚那样的场合,业务联系看似如常一样进行着,只不过多了些打新样品的机会。
简小兮反倒舒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依自己的性子,若是再次看到那种场景,是否还能忍得住,偶尔转念想起这个问题,却断定十有八九会不管不顾,干脆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