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女人温润的声音将薄行简拉回现实,他破天荒懵了两秒,才明白她是在继续采访自己。
“没什么方法,非要说原因的话,那就是我天生能力超强,天然拥有服众的能力。”他的语气并不怎么好,但好歹还是回答了。
殷顾点点头,按开录音笔:“那么您认为,OCR集团是一个父业子承的传统类家庭作坊式企业吗?”
这两个问题根本不是上午她问过的,而是存在于那份手写提纲中,明摆着挑衅,故意踩雷区的提问。
薄行简这次没有回答:“这些问题,你上午怎么不问?”
殷顾笑了笑:“上午我并没有认出您,面对一个陌生人,还是要保持基本礼貌的,但现在认出来了,作为旧相识,想必您不会责怪我的唐突与冒犯———毕竟人在受到伤害后,会潜意识的想要遗忘痛苦的回忆。”
薄行简判断不出她说得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只是沉默的审视着她,女人的声音轻飘飘,她又说:“但我不一样,我是个擅长咀嚼痛苦的人,每每反复回想,就能增添几分斗志,这会让我更努力的生活。”
“当然,最后这句话,是我在故意开玩笑,薄总不要介意。”殷顾的唇角向上扬起,笑得纯良乖巧。
薄行简有些记不起当初殷顾的具体性格是怎么样的,并不是他记忆力不好,他只是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人和物上多费心思。
相识的场景已然模糊,但他觉得,自己当初会选择她,还是有一定原因的,这女子身上的攻击性和温婉是结合在一起的,二者相辅相成,又形成极大的反差,确实很有意思。
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变故,他和她相处的时间长一些,就会完完全全被她迷住。
客厅的灯又在闪烁,两个人同时抬头望过去,殷顾从椅子上下来,俯身在茶几底下拿出一个纸盒子,拆开后,里面是一个三十瓦的灯泡。
“有梯子吗?我给你换。”薄行简随口说。
“好啊,谢谢薄总。梯子在储藏室里。”
殷顾站着没动,伸手把储藏室的位置指给他,薄行简便走过去搬出来,站上去眯着眼睛把电灯泡换了,顺手把坏掉的掷入垃圾桶。
殷顾重新开了灯,室内灯光重新明亮起来,她笑了笑:“对了薄总,我卫生间的水管一直漏水,我只好拿盆子在接,您能帮我看一下吗?”
明明已经提出了要求,她却又有些抱歉起来:“我忘了,您生活条件优越,哪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修水管?恐怕连怎么修都不知道吧。”
薄行简确实是不会修的,但听了殷顾这话又不怎么舒服,他盯了她一眼,直接走到卫生间门边,‘啪’一声开了灯,狭小的室内泛着潮气,茉莉味沐浴露的香气氲在空气中,浩浩荡荡扑面而来。
他蹲下身,仔细去查看那滴滴答答漏水的水管,拍了照用手机搜索了一会儿,转过头:“工具箱在哪儿?”
殷顾靠在门边,漫不经心的想了想:“应该也在储藏室。”
于是他又走去储藏室,在布满灰尘的角落里拖出一个沉重的箱子,在里面找了两个橙黄色的卡箍,回去后套在那水管的破损处,用螺丝刀柠紧。
这房子的布局本来就紧凑,卫生间就更是狭小,他又长得高,整个人憋屈的厉害,站起来时已经烦躁至极,偏巧脑袋又撞到花洒,有些狼狈,殷顾笑了一声。
“你故意耍我是不是?”他冷着脸猛地转头,单手掐着女人的胳膊,把人按在墙边:“这种破房子,你住着有什么意思?”
她手臂的皮肤冰凉细腻,身上散发着茉莉的浴液味道,薄行简几乎可以想象,就在不久前,她是怎么样在这间卫生间洗澡的,四处空间狭小,她也许一转身就碰倒了洗发水瓶子,湿漉漉长发披散在背后,皱着眉伸着细瘦的胳膊去捡。
漏水的水管滴了凉水在她脚背上,她便会拿起花洒用热水覆盖掉冷意,缩着肩膀裹上纯白的浴巾,用手掌一点点擦掉镜子上白色的水雾。
他自知并不是个急色的人,但眼下这一切杂乱的联想,又都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脑海中的,窗外的雨势更急,他低头时,才发现殷顾的眸中蓄了泪水。
水光让她的眸色更深,殷顾仰着头:“薄总,请你说话注意分寸,这所房子是我用自己的能力赚钱买来的,虽然比不上的你的豪宅,但也是我遮风挡雨的家,请你不要用侮辱性的词语来形容它。”
她的眼泪让他心烦意乱,薄行简放开她,大步走出了这所房子,电梯迟迟不上来,他不愿意再等,推开安全门走了楼梯,隔绝已久的灰尘在空气中寂寞的漂浮着,他才发现那条丝巾还没有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