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劲极了,这是殷顾此时唯一的感觉,她心里有气,就越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摔摔打打发泄不满,过一会儿便被江承淮攥住了手腕,男人直接把她连人带椅子挪近了些:“囡囡,老实点儿,要不然淮哥就抱着你吃饭。”
他这人一向说话算话,殷顾虽然知道,但她不怕,要是平时二人独处,她一定会加倍的闹起来,恨不得骑到他脖子上去,以此来证明两个人之中谁更厉害,只是这一套流程并不适合在大众面前展示,她也只好悻悻作罢,被端上来的美食吸引了注意力。
江承淮平日最不喜张扬,他从小个性就沉稳,人生都是平静着过来的,他看不起那些咋咋唬唬凡事爱显摆的人,但今天却是个例外,他所做的一切行为,背后都有刻意的痕迹,十几年的相识,殷顾与他的默契感早已形成,通常都是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要干什么,突破了‘兄妹之情’的限制,亲密举动自然也更多了些。
发着淡粉色的新鲜甜虾生吃是最好吃的,他用手一只只剥了壳,喂到女人的嘴里,指腹轻擦过她嫣红的唇瓣,虽是短暂的一瞬,也足够令人艳羡,江承淮抬目望去,余光扫见两个年轻男子各异的神情,他才漫不经心的笑笑,抬手叫人拿来干净的毛巾,擦手之后,对着殷顾说道:“生虾吃太多不好,一会儿有热汤面上来,你吃那个吧。”
心中预料到殷顾下一步的反应,他坐直了身子慢慢等着,果然女人已经气到极点,下一秒筷子就往他脸上扔,两个人离得近,她几乎靠近了他的怀中,被他搂着轻轻的哄———
透明的落地窗外,对面大楼硕大的人物招牌慢慢变换着图案,红的白的玫瑰挤挤挨挨促成一团,光影远远的照过来,为他们的周身点缀上色彩,男人的健壮和女人的娇媚彼此相互对比着,又无比的和谐,天造地设的一对也不过如此,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都只是陪衬。
侍者弯腰在水晶的高脚杯里倒上淡色的酒液,薄行简一仰头全部喝了,那烈酒便在喉间炸开,刀子似的往五脏六腑流去,他的心被片片碎开,自己却也全无知觉,只顾着将那猛酒继续的灌,直到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僵麻的境地,像是被藤蔓缠绕的,奄奄一息的猛兽。
人果然是会成长起来的,他今年才二十出头,很年轻的年龄,在此之前,他的人生顺风顺水,是踩在别人头上走过来的,自然不知隐忍是什么,他把人生当作一场游戏,由自己主宰的一场游戏,遥控器在他手中,他随时都可以发脾气。
但,现在不可以了,他把遥控器亲手奉予别人,从此便多了诸多的限制,明知道对面这江承淮是故意这样的,他却只能忍隐,已经很长时间没能和殷顾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他贪婪的注视着她靠在别人怀中的笑脸,唯恐弄出一点差错,毁掉这平静的宴席。
男人们之间的暗流涌动,殷顾是一点都没察觉的,她聪明至极,该机警时机警,该糊涂时糊涂,从不给自己添一丁点儿额外的负担,江承淮不给她吃虾,她就自己去剥,结果没剥两个就兴趣索然,将半个没头的带皮虾整塞在江承淮嘴里,让他务必嚼了全吃下去,补钙,自己则站起身去卫生间洗手,丝毫不理会后面酒杯破碎的声音,哗啦啦又一声响,桌子倒地,似乎是几个人缠斗在一起。
…
外面其实已经刮起了风来,天气似乎是在一分一秒中逐渐变冷的,眼看冬天就要来临了,北方的冬虽然凛冽,但好歹是有暖气的。
殷顾并不喜欢空调吹出的暖风,她记忆里总还存着小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聚在暖气房一起看电视的场景,有时候半夜梦醒一恍惚,就像是又回到了过去。
卫生间的地面光可鉴人,她走快了些,就有种快要滑倒的错觉,香薰的味道浓郁,她在洗手台前哗啦啦冲手,顺便抬头打量自己在镜子中的样子,前几天江承淮带她去设计了发型,他不喜欢她的头发被烫染,因此只是稍微修了修边,此时柔顺的在肩上垂着,因为是素颜的缘故,她的面庞干净无暇,只是一张唇红得耀眼,像是娇艳欲滴的花朵。
在这个时候,她忽然理解刚刚男人们盯在她脸上的目光。
上学时她睡不着,总是吃安眠药,又用激素类的药品压制情绪,人变胖了些,因此更加自卑自厌,这是个死循环,后来渐渐开始运动,这些药就都停了,情绪也愉悦很多,她那微胖的身材就是那时候减下来的。
但即便如此,她脸上的婴儿肥也还在,并不是那种细瘦单薄的身材,她美的很健康,温婉的柔和的面容也渐渐有了媚意,眼波流转间,便能让一个男人为之倾倒,而这种‘媚’又与她的清冷气质并不相干,两种神态,她可以自如的切换,真真是修炼成了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