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承泽看着沈奕的举动,目光闪烁了片刻,随即下马,躬身抱拳道:“臣分内之事。恭送陛下。”
“……”沈奕干笑了一声,御辇便启行向内宫而去。
一路上,沈奕神游太虚,到了福宁殿时也未曾好转。进了寝殿内殿后,沈奕喝着茶,不由得问旁边的怀恩道:“今日少保怎么如此客气?”
怀恩顿了一下,说道:“陛下,少保往日里也是守礼的,除了……那次进京。”
沈奕哦了一声,心里还是觉得十分郁闷。不管往日如何,今天快散值时见到的时候,吕承泽显然坐在马上,本来没打算下马。怎么说了一句话后,他又下马了,这是什么意思,是和自己划清界限,表示谨守君臣本分,客气到疏离的意思?
于是,直到吃完晚饭,躺在床上的时候,沈奕依然在反复思考今天吕承泽举动的深意,并且闷闷不乐。
另一边,吕承泽散了值时,乘着马车出宫回府。今天不是很热,但马车仍然事先以冰鉴降温了些时候,坐在车内异常凉爽。
在出了宫,沿着御街拐进府邸所在的那条街时,吕承泽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忽然听到外面不远处传来悠扬的吟诵声。
“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
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烟痕无断绝——
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吕承泽听着这略显沧桑的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又十分奇怪。
他掀起车帘,只见外面街道边,一个须发皆白的道士拿着拂尘,一脸沧桑模样的走着。虽然这人胡子与眉毛都已经花白,但面容依然年轻,难道这就是修道之人神奇的驻颜术?
不对,这人好像很眼熟……这不就是那天给李云若算命的年轻道士么!
吕承泽倏然觉得好笑,看来这位小兄弟是见年轻道士不好赚钱,因此扮作了长者模样。对了,这位道士好像还很想见自己来着,也不知道方外之人怎么会对自己有兴趣。
到了府门前,吕承泽下了马车,对门口的小厮说道:“刚才走过的道士,有没有来说过想求见我?”
“倒是没有,不过这几天他常常在这个时候走过府门前,说一些奇怪的话。”小厮答道。
常常在散值时分跑到他家门口,吟一些世外高人一样的诗词?吕承泽皱着眉进了府邸,莫不是真的想引起他的注意吧。
浩浩愁,茫茫劫……是耶非耶,化为蝴蝶。他想起来了,这好像是后来才有的诗词,对了,是刻在香冢石碑上的铭文。看来这小子也去过后世,或者是从后世来的。
吕承泽心里没有多少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之情,反而想起了在游戏里被一群玩家反复调戏的可怕场面,于是立刻匆匆进了后院,要了凉茶压惊。
不过,不着调的道士这个设定,倒让他想起与沈奕相交甚密,鼎鼎大名的左慕道长。只是左慕是在他死后多年,才被沈奕召进京师的,此时的左慕会在汴京街头算命,而且对吕少保有浓厚的兴趣么?
本来吕承泽之前还想过,如果遇到了左慕,就把他送到沈奕身边,让皇帝陛下继续寻仙问道,玩物丧志去。不过得知沈奕召天下术士不是为了求长生,而是想找自己之后,再遇到左慕相关的事,吕承泽心情不由得就微妙了起来。
想到了沈奕,吕承泽又不由得想起今天快散值时相遇,沈奕一副想掩护他大不敬举动的样子,以及之前的数次维护,和最近对于遂成的万般痛恨模样。当然,最让人心神不定的,还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想着想着,吕承泽不由得开始头痛,一直到吃饭时间还是神思恍惚,头疼万分。到了最后,吕承泽倒也有些想明白了,今天已经无甚波澜的过去,以后还是和往常一样就行。
第二天,照例又是朝会,朝会后会见众臣。吕承泽在与朝臣议事的时候,也间或在沈奕在场的时候商议,这次,吕承泽和三省的几个官员,与沈奕凑在一起,商议李宰执辞官的事。
沈奕装模作样的说了一下那天的折子内容,询问几个臣子的意见,几个人便就此展开讨论。很快,众人一致同意,暂不允李宰执辞官归田,不过李宰执当了许多年相国,年纪也大了,倘若以后再提出辞官,多半也就需要允诺。到时候,宰相的人选是个问题。
昨天吕承泽已经私下问过了几个副相,若李宰执身退君可否当之,他们都在推辞,说自己见识浅陋,愿做辅佐之副位。让他们之间的某个人为正相,跟以前李元修在相位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他们都是明哲保身的枢密院元老。
不过,吕承泽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于是说道:“昔年,徐相公罢相后,任晋州刺史已经六年有余,清正廉明,爱民如子,造福一方。让徐相公仅做一州刺史未免有些大材小用,如今,正可召徐相公回来担任副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