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先生你呢?”胖老板坐在沙发对面,给织田作之助也留出来一个位置后,神情关心的问,“最近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遭到袭击后的那一次时空转换,胖老板对他们几个发现的真相闭口不言,但他也因此知道了木下先生一行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这么强大的付丧神应该是不需要他的帮助的。但木下先生神情迷茫的出现在了这里,就像他第一次神情无措的出现在餐厅里一样。白被单青年只是沉默不语着,没有说出他的困扰或是需求。
——这是一个不擅长求助的人。或者说,在胖老板的印象中,他就像一个孩子。
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外表长大成人的家伙内心也真的跟着变成了大人呢?没有成熟的心,都会迷茫的像孩子一样。
“没有困难。”山姥切国广否认了,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自己的情况,“我只是……想说服我自己。我在寻找一件事的答案。”他把视线转向了红发男人,“织田作先生,你为什么会有‘想写书’的梦想?”
听到他们的交谈,孩子们都安静了下来,意识到这不是该打扰的时刻。
织田作之助的语气仍然没多少波动,他只是坦然的陈述出了当年的所有事情:“……在我还是杀手职业的少年时期,我读了一套没有结局的书……最后,遇到的男人告诉我,如果想知道答案,不如由我自己来补写一个结局。”
听到这里的山姥切国广感到迷茫:人类很奇特,这样的理由也能形成一个人的梦想吗?
但是织田作之助仿佛明白他正寻找的内容。红发男人直视着他,没有停歇的说出了后面的话,语气平淡而郑重:“那个人告诉我,写小说既是写人。肆意剥夺他人生命的家伙,没有资格书写他人的人生……所以我不再杀人了。”
山姥切国广迟钝的反应了过来。
与其说当年的织田作先生在寻求书的结局,不如说他是在借着书寻求生存的意义。告诉他话的那个男人让他自己来补写一个结局,原来是在指引他前进的方向。所以织田作之助才会有这样的梦想——原来他在当黑手党的时期也是不杀人的吗?
多么凑巧。
山姥切想寻找的答案是“如何接纳自己”,但是意识到了什么的织田作之助是在解决他的另一个问题“该寻找的人生意义”。
不过,这段话也对目前的山姥切国广有所帮助。他还想知道,织田作先生是怎么接受曾经杀人的自己的?不再杀人,便拥有了写小说的资格。那么曾经的血腥,又该怎么放下?人真的能毫无芥蒂的全盘接受过去的自己吗?
这么想着的山姥切不知不觉问出了口。
“这就是我一直拖延到今天才开始写书的原因吧。”织田作之助沉思着回答,“其实那本小说被撕掉的结局前,还有这样的一句话。‘——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活,直到死前才会想明白吧。’可能也没有什么深层意义,这只是一句过度或者信息的传递罢了,却被我一直记到了现在。”
“人类可能要花一生的时间才能去这样接受自己,不再杀人的我却想立刻达到这个目的,去写小说。我是不是太傲慢了?”织田作之助不急不缓平静叙述的时候,胖老板默默把孩子们领了出去。这些话过于深沉了,不是他们该听的年纪。
“所以我一直拖延了下去……我告诉自己黑手党的工作太忙,每天要做的事情很累,没有办法动笔。总有一天,等我不再是黑手党了,我要坐在一间能看到海的房子里开始写书,那时候我才能变成一位小说家吧。几年过去了,我果然一个字都没有写出来。”
“——然后那一天,孩子们遇到了袭击。”
织田作之助的话戛然而止,他久久不语。“织田前辈。”山姥切国广不由自主敬畏的改变了他对红发男人的称呼。他开始意识到,或许不止是自己,人类可能都会有这方面的困惑迷茫,他们有的在寻找中,有的已经思索出了各自的答案和应对办法。
是他以前作为刀剑付丧神太过单纯了,被“审神者”的名头束缚后刀刃也开始变钝了。原来不止是他一个人有类似经历。
“我要感谢你们,木下先生。”织田作之助再次诚恳道谢,他拿起孩子们遗留在桌上的某杯果汁喝了一口,变得干涩的嗓音恢复了些许,情绪平复下来后他继续了刚才中断的话题,“……那一天,我意识到,失去孩子们的我是无法写出小说的。就算为孩子们报仇,最终动手的人是你们,我也做不到了。”
“‘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活的’。”织田作又重复了一遍,“或者说,人到了死前才能看清楚救赎自己的事物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