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明明是那么难捱的事,可那天的夜晚却似乎很短暂,对方的呼吸声是最稳定的钟摆,提醒着彼此分别时刻的逼近。他们一起在黑暗中等待,一起看到窗外的光一点一点亮起来,从纯粹的黑染上朦胧的鱼肚白,最后大亮了。
是很美好的春夏,是很灿烂的五月。
她很累,躺在床上不想动,但是已经做过决定的事情她也不想拖泥带水,藕断丝连是害人害己的行为,她已经得到了一场正式的告别,并在最后与他一起重温了与对方在一起的快乐,确实已经够了。
他们都长大了,大人是要学会说再见的。
她于是先起了床,坐起来的时候他又搂了她一下,那时候他的右臂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了,因为昨夜她一直枕着,而他并没有调整过动作。
他用左手搂了一下她的腰,又将她捞进怀里一次,忽然翻身居高临下地困着她亲吻,亲昵又缠绵,却偏偏没有情丨欲,她能听到的,他明明正在告诉她……我一直一直很爱你。
直到此时此刻。
……还是很爱你。
办隔离结束手续的时候她就无所事事了,仔细想想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永远都是这样,他会自动地去替她打理好所有事情,而她也渐渐理所当然起来,觉得被他照顾是她本就应当享有的权利。
而现在,也许就是他最后一次这么照顾她了吧。
她看着他在签字处签字,看着他去前台付了账单,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昨天那支圆珠笔,递给她时眼睑低垂,让她看不清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层叠的光影。
不过这也不太重要,看不见就看不见吧。
她从他手里接过了笔,然后微笑着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他们一起从隔离点走了出去,迎接他们的是北京五月的阳光和纷飞的柳絮。
明晃晃的日光似乎比罗马更明亮,是一个很适合分别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