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流民更甚,各个瘦骨嶙群,抱着包袱,眼睛都灰蒙蒙。有人打斗,有人抢夺。还有女人跪在地上,抱着死去的婴儿,愣是把干瘪的乳|房往早就不会哭喊的孩子嘴里塞去,满脸麻木。
地里能吃的都被吃光,饿的发疯的人扒起土,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塞。肚子涨得老大,四肢却枯萎的像麻杆一样。观音土吃多了,沉得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姜素莹也饿。
她的伙食已经缩减到一天至多一顿,手上没有多余的食物可以分享。而看着旁人受难,她精神上也饱受痛苦。
眼前的一切与十里洋场的歌舞升平迥异,叫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哪个才是虚构。这一切都和书本上太不一样——她读过很多文明与道理,却从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苦难。
人民的苦难。
六月十二日,晴。
泰安。
一进山东界后,街上巡逻密集,日本人的影子越来越多。须得多加小心,时不时避开才行。
姜素莹起初想在城外寻个脚夫作伴,但对方一听她要去济南,一连声挥手道:“你这妮子怕不是疯了!去那做甚哩,大家都在往南边跑呢!”
再往前走太过危险,就连搭牛车都不再可能,剩下的路只能步行。好在路途不远,一百多里,若是走的快些,就是两天的脚程。
若是放在一个月之前,走上整整两日,这是姜素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身体明明疲惫到了极点,随时会倒下。精神上却还在坚持着,也不知靠的是什么信念。
她见识到了越来越多的死亡。
心痛、恐惧、对敌人的憎恨混杂在一起,无法言说。抛开这些,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她要见到廖海平。
哪怕只是一把骨头,她也要把他带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