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晟轻轻蹭过柳煦儿滚烫的脸颊,一言不发地守在她的身边。
兰侍官退出屋外正打算去给柳煦儿煎药,梅侍官随后跟上叫住了她:“兰儿,我还有件事想问一问你。”
“梅姐姐,什么事?”兰侍官伫足回头,等着梅侍官跟上她的步伐。
梅侍官看了眼身后的那扇门:“方才你给煦儿把脉的时候,可曾注意到还有什么其他病状?”
“其他病状?”兰侍官寻思摇头:“该说的我都说了,除了淋雨受寒起了热,我看她就是忧虑过重,才会导致肝火燥。没什么大毛病,不必担心,养几天就能好全。”
“真没什么大毛病?”梅侍官面露疑色,又说:“可她这阵子不是经常喊头疼吗?之前你给她看过没有?可曾查出什么问题?”
“头疼的事,她确实来找我看过。可我仔细给她检查了,一没外伤二没内症。也不知是不是她心里作用,老说听见耳边有人在说话。我连耳朵都帮她检查过,一点毛病也没有。”说着,兰侍官反而打量起梅侍官的脸色:“怎么了,难道你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梅侍官是她们四人当中心思最敏谨细腻的一个,很多时候别人往往容易忽略的很多细节,她都能够细察入微然后发现疑点。
梅侍官微顿:“没有,我就是担心煦儿本来身子已经不舒服,若是再淋雨烧出什么毛病可就不好了。”
“有我在,出不了问题。”兰侍官松一口气。
方才听梅侍官古怪的语气,兰侍官还真怕会从她口中听见柳煦儿有什么问题。虽说柳煦儿不比她们自小追随主子同吃同住一并长大,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很融恰,大家早已将柳煦儿视作自己人看待。尤其自家主子对柳煦儿什么心思,众人更已心知肚明。倘若这时候告诉她们柳煦儿有问题,别说她不敢置信,便是她们的殿下恐怕也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梅侍官回以一笑,叮嘱兰侍官赶紧去煎药,等人走后,笑意这才慢慢减淡,神色复杂。
柳煦儿平日总是既精神又活泼,便是近段时间偶尔喊头疼,没一会儿又会很快恢复元气与活力。
说起来,她最近一次大病,还是在发现水井女尸之时被不小心泼了一身水给闹起来的。这一次她跑到外头淋雨不说,安晟唯恐她憋心事给憋坏了,否则也不至于一病不起。
柳煦儿从常欣宫被送回来以后就生了一场大病,病起来比安晟装的还要汹,吓得他天天守在榻边摸摸抱抱,喝药喂粥亲力亲为。
反正皇帝已经来过了,该做的戏也都做完了,安晟索性也不装病了,对外宣称公主病愈。
只是公主才刚病愈,她屋里的宠婢却紧接着也发了病,导致出入缀华宫的药医始终不断,一度令外人怀疑那会否是什么传染病。
不知道的只当是有传染病,后宫人人都怕极,躲在宫里不出门。知道的私下暗暗诽议,都在讨论近日外廷传来的一件大事,那就是安晟公主将要和亲西蛮的事情。
彼时朝堂之上日日犹如菜肉市场鸡飞狗跳,起初是因主战主和两党相争头破血流,近日却又换成了别的事。起因是作为上任不久的大理寺卿,邢严利用职务之便开始大掀旧账,揪出无数桩经过上任大理寺卿之手打通关系暗中压下的陈年罪状,将整个朝廷不少官员拖下水。
要知道大理寺是什么地方,手头案子可大可小,从前只是不查,但凡查了涉事官员几乎一查一个准,逮谁必遭殃。
原来邢严早有预谋,只是从前刚新上任,这里头的水又深,但凡有点顾虑一时半会不敢轻举妄动。可他现在要走了,哪来那么多忌惮,干脆走前搅场大的,誓要将那藏在朝廷光鲜布幕之下的沟蛆一条接一条给揪出来。
邢严露这一手直接煽动了整个谏院,以当初在公主接风宴大放厥词的张正言为首开始无差别攻击,将朝廷官员挨个弹劾个遍,气得不少大臣险些中风葛屁,一时搅出泼天狗血,甩了皇帝一整脸。
皇帝被那个气啊,臣子们那个恨啊,盯着邢严的脑门只差眼神不能化刀,不然早戳他个千百回了。
最可气的是邢严煽完一片腥风血雨,拍拍屁股上表辞官,皇帝兼百官恨得咬牙切齿,却愣是没一人能奈他何。盖因邢严此人平素行事太端正,端正得半点揪不出纰漏,便是往死里揪出鸡毛蒜皮的事儿,皇帝还要忌惮他背后有势力庞大的家族,在西蛮来犯的节骨眼,竟是半点不敢拿他来刀以祭心头之恨。
但也正因为意识到西蛮来犯令他变得多么被动,皇帝终于在这天正式宣布了大成与西蛮协议之下的决定,将由大成的公主安晟和亲西蛮王稳固两国之间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