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人跟张翠萍对视,所有刚刚已经被她考糊了的人心里都在骂那个提前被淘汰出局的人,眼睛看着自己身边放的苇杆,盼着张翠萍快点让她们开始编东西。
张翠萍好象听到了大家的心声,见没人说话,笑了一下说:“那就开始编吧。”
应该说四个生产队长虽然有点儿私心,也安排了跟自己关系更亲近的人到平安庄来,可他们心里明白,平安庄不会要那些一点儿基础也没有的人,所以这四十名妇女,打苇皮、起头都没啥问题,只有紧实度和进度快慢的不同。
跟安宝玲一样,张翠萍看了几眼之后,自己就去拿了些破好的苇皮过来,同样十指翻飞的编起了篮子。来参加选拔的人不时悄悄看看她和安宝玲的进度,刚开始觉得平安庄太严苛的心理慢慢起了变化。
人家严苛有人家的道理,她们是来挣钱的,人家能平白无故把钱白给你?难怪就算最初想出编新席的夏菊花,不干平安庄生产队长而是去当了大队长,平安庄编席编篮子的活也没黄,还红红火火的订单越收越多。
看看安宝玲和张翠萍多能干,不用夏菊花也把编席的事儿安排的明明白白。还有那个赵仙枝还有她的妯娌常仙草,听说平安庄收苇杆的事儿、交货的事儿都是她们一手操持呢。
啥时候自己也跟她们一样能干就好了。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别的生产队的妇女列入能干人行列的张翠萍,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安宝玲,小声说:“能直接教编篮子的人不多,要不跟仙草婶子说说,都教她们编字席得了。”
安宝玲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那四个生产队咋想的,不说选几个闺女过来,年轻人记性好,手也灵便,学起东西更快。早学会了不是能早给家里挣钱?”
张翠萍认为自己能想得通里头的事儿:“婶子,你还没看出来,他们都怕自己生产队的闺女,看中了咱们生产队的小伙子呢。哪敢让她们天天到平安庄来编席。”
安宝玲自己也有两个儿子,不过她现在一心想着编席挣钱,真没往这上头想。听了张翠萍的话还觉得有些好笑:“嫁到平安庄有啥不好,咱们一人一年的口粮工分只扣一千五,工分值也比别的生产队多一倍,闺女嫁过来那不是掉到福窝里了。”她是不是应该给志军开始相看了。
张翠萍听了轻笑了一声:“可咱们平安庄出了名的彩礼都得带回婆家。”
这是刘志双惹出来的祸:虽然当天刘志双给了小满五十块钱彩礼,还给陈冬生两口子买了做新衣裳的布料,可陈冬生为了让人知道他不是图刘家的钱,结婚当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五十块钱用红纸一包,都给小满带到了婆家。
那时大家对陈冬生的举动交口称赞,乃至平安庄的小伙子们再娶媳妇,凡是想让闺女嫁人后在婆家挺起腰杆的亲家,都不好意思留下彩礼,跟陈冬生一样当着大家的面把红包塞给闺女。
慢慢的竟成了平安庄新的风俗。
安宝玲偷偷笑了一下:“你别说,以后我还真不犯愁满志军他们娶媳妇的彩礼了。”
话音还没落呢,外头就有喊:“宝玲,队长找你呢。”
安宝玲放下手里的活计,对张翠萍说:“你等着我把红翠叫来。”红玲当上会计后,红翠慢慢也练出来了,现在一帮子姑娘就是她管着,张翠萍当然点头同意。
安宝玲出去一问才知道,找她的不是陈秋生,而是她大嫂夏菊花,还不是让她去大队部,而是让她直接去家里。这让安宝玲心里有点儿忐忑,进院后见到肚子已经微微隆起的小满,头一句话就是:“你娘今天咋回来的这么早?”
小满的脸色比没结婚前红润了不少,因为怀孕,走路说话更加慢吞吞,向安宝玲笑了笑才说:“娘没说,三婶你进屋坐吧。”
夏菊花的确不知道该咋说,心里那叫一个纠结:公社下来了一批征兵指标,平安庄大队可以分到二十个,每个生产队能选四个孩子去参加体检。
偏偏夏菊花清楚的记得,用不了几年,也就是在这批孩子服役期间,南面会爆发与白眼狼国的自卫反击战,到时候这些孩子们是不是会参战,谁也说不准。
保家卫国光荣人人知道,可关系到自己家孩子人人都得揪着心。偏偏公社传达的只有名额,根本没说是哪个地方征兵,夏菊花才不得不把安宝玲叫来。
这是□□的亲娘,她最有发言权。
“是这么个事儿,”夏菊花把有当兵名额的事儿跟安宝玲说完,小心的说:“志军自己跟我说过好几回,他就想当兵。可我想着这事儿咋也得跟你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