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卫东被生生吓出了冷汗,刚进屋时的兴奋劲全没了:“婶子,是我太心急了。主要是部队两人住在我那儿,我寻思着把东西带回来,他们看了不好解释,不如在省城处理了省心。”
“没啥事儿,反正这东西也不多。再说参加博览会的人多着呢,说不定就是别的地方流过来的。”夏菊花从来没见齐卫东这么蔫巴,不由开口安慰他。
齐卫东还在心里责怪自己,听了夏菊花的话,蔫蔫的从挎包里把钱都掏出来,不容分说的塞到夏菊花枕头底下:“婶子,是我太心急了。你放心,要是有事儿的话,我担着。”
“你担着什么你担着。”夏菊花回身想把钱拿出来还给齐卫东,却被他一把按住了,倔强的说:“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要是我真出了事儿,婶子你多照顾下李林他们两个就行。那两小子跟了我几年,也就混了个肚子饱。”
夏菊花气乐了:“那你更应该把这钱给他们分点儿。”
齐卫东却摇头:“这回我是自己去的省城,没让他们两个知道,所以我才说出了事我自己担着。到时候我就说,我是趁着你没防备,偷了你的提货单,才没敢把东西带回平德县,直接在省城处理了。”
夏菊花挣出一只手来,给了齐卫东后背来了一下子:“说啥丧气话呢,出不了事儿。你不知道,我买这东西的时候,省供销系统的顾副主任是知道的,他都没问我买那么多腰果干啥。”
听说省供销系统顾副主任知道,齐卫东稍微放松了一点儿:“他真没问?”
“没问。”夏菊花说着,已经把枕头下的钱都掏了出来,数了一下,竟有一万零两百块钱。她直接甩给齐卫东五沓:“那两百我自己留下了。”
齐卫东不干:“婶子,你本钱还没刨出来呢。”说啥也要再给夏菊花两千块钱。夏菊花只收下一沓,告诉齐卫东卖东西的是他,那一千就是他的辛苦钱。
说实在的,齐卫东这些年黑市闯下来,并不觉得一千块钱是多大的数目,可是夏菊花给这一千意义不一样——他都把夏菊花暴露在省供销系统的视线之下了,夏菊花不光没有多责怪他,还要与他风险共担,齐卫东不能不感动。
他暗下决心,如果将来真出了事儿,那他就按自己想好的,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
夏菊花却不只是给齐卫东解心宽,而是觉得现在政策越来越松动,黑市里的物资流动也越来品种越多,真不一定有人会注意到齐卫东掀起的这点小波浪。
不是夏菊花抱侥幸心理,而是她想到了顾副主任探病的时间和态度:顾副主任是今天才到平德县的,最晚昨天到的地区,可大前天齐卫东的头一批腰果已经流进了黑市,供销系统该知道早就知道了,能想到也早想到了。
可顾副主任来探病的时候,态度是亲切和蔼的,与自己说话的神情是平静的,所以夏菊花才觉得追究的可能性不大。
提着心又在医院喝了两天苦药汤子,没听到啥不好的消息,夏菊花说啥也躺不住了。大夫又给她开了几大包药,嘱咐她回家一定要坚持服用,才肯放人。
送夏菊花回平安庄的,还是齐小叔的司机,一见夏菊花就眉开眼笑:“婶子,你总算好利索了。”
夏菊花也笑:“那天晚上可多亏你了,今天又麻烦你一趟。”
司机不当一回事儿的说:“看婶子说的,我除了齐主任下乡,天天就在车队里闲着。跑趟车送送婶子,还能得点儿补助呢。”
话说得如此实在,夏菊花觉得再客气下去有些虚伪了,便不再多说,只请司机今天一定得在她家里吃中午饭。
司机马上答应下来,笑嘻嘻的说:“早听说婶子家的酸辣粉儿好吃,我今天可有口福了。”
不光司机有口福,听说夏菊花今天出院,早早等在刘家的李宏亮林俊青两人同样有口福。为了庆祝夏菊花出院,小满和头一天就带着乐乐回来的王彩凤,足足准备了六道菜:
炖的鸡汤,炒的咸肉、鸡蛋、拆骨肉,拌的三丝,还有一盘子糖霜花生。
李长顺一看这桌菜,笑着对夏菊花说:“你可得多吃点儿,要不孩子们一片心意白瞎了。正好把身子再好好养养。”
夏菊花自然笑着应下,又问王彩凤:“咋没见五爷呢?”
李长顺已经笑着向李宏亮两人让菜,顺口答音的说:“那天不是告诉你了,他孵小鸡呢。”
王彩凤也向婆婆点头:“志全早去请过了,可是五爷让七喜告诉他,现在正是最上紧的时候,不能离了人,让娘你好好招待部队的同志就行了。”
既然五爷来不了,夏菊花也不勉强,一大桌子人热热闹闹的吃完饭,司机开车走了,李宏亮两人也要跟着走,被夏菊花留住了:“李同志,你们中午还要歇一会儿吗,要是不歇的话,咱们说说酸辣粉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