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七月初六,未央宫。
这天原本就是五日一朝的大朝会日子,加上刘备派了李素进京献玺表功,值得普天同庆,今天要举行典礼,宫内人人都喜气洋洋。
而王允的心情,比其他人更好,因为他昨晚连夜收到了吕布传回来的一项意外之喜——
十几天前,王允第一次是派了吕布的部将李肃去安邑讨伐牛辅的,结果李肃战败,损兵折将,王允让吕布处决了他,然后让吕布亲自带兵攻打牛辅。
有了第一次的失败,王允心中对于平叛的难度有了新的认知,所以认为第二次可能会打得有来有回。
谁知,吕布还没抵达安邑,刚渡河到蒲阪津,就得到一条报告——在听说吕布亲征的消息后,牛辅的部队居然还没打就炸营了!
这场炸营的实情,只是一部分士卒害怕吕布来攻,所以直接逃散了。但坏就坏在牛辅不知道真相,当时是夜里,他还以为是全军叛变投靠了朝廷,慌乱之中牛辅只带了二十个金饼、一斗白珠,想要与几十个亲兵逃出安邑城,夺路慢慢回西北。
结果刚要出安邑城时,牛辅因为不敢走城门,就让手下人把他腰上绑上绳索坠出城北、再去城北马厩找马逃跑。
那个负责把牛辅坠下城的亲兵,是个西域月氏族的大力士,名叫“赤儿”,他贪图牛辅的财物,刚把牛辅放出城墙,就故意放了绳子,把牛辅摔了个半死,然后赤儿才下城斩了牛辅首级,快马投敌去蒲阪津献给吕布。
牛辅随身的二十个金饼和一斗珍珠,就被赤儿私自藏了,吕布也懒得计较。
(注:演义上写的“胡赤儿”,是把月支胡,赤儿给连用了。月支通月氏,只是表示种族。正史上也没写吕布因为胡赤儿图财卖主不义而杀胡赤儿,)
吕布都赢得一脸懵逼,仗还没打呢,牛辅就挂了。但对于白捡一个功劳这种事儿,吕布向来是越多越好的,所以立刻星夜派人拿了牛辅的人头,数百里加急送回长安。
……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大汉!还以为牛辅困兽犹斗,能掀起什么风浪呢,还不是畏惧奉先威名,天兵未到,就炸营四散、自相图谋。
前几天那些贪婪之辈要官要州牧的事儿,肯定是偶然,天下人心还是向着朝廷的嘛。看来给刘备和李素的条件也还是给高了。罢了,诏书写都写好了,前天花了好大劲儿让陛下同意的,再去改也费事。反正刘备辞让之后我们还能降,这次就这样吧。”
王允起床准备典礼的时候,看了吕布连夜给的礼物,心情那叫一个舒坦。他甚至因此就觉得大局更稳了,之前给刘备定封赏时,心里价位有些虚高了。
王允做好全部准备,备车进宫,在宫门口下车等候开门的那点工夫,他就看到了同谋士孙瑞。士孙瑞礼貌地上前行礼,跟他商量事儿:“司徒,听说吕布昨日回报牛辅死了?”
王允捻须得意:“你也知道了?可喜可贺啊。”
士孙瑞继续说道:“既然牛辅已死,是不是该下一道诏书,赦免牛辅下属的那些校尉、都尉,各级属官?不然恐怕温侯也不好诏安接手牛辅遗留下的兵马啊。”
王允稍微想了想,不屑地说:“牛辅手下人太多了,挑一些人赦免,反而让其他没被赦免的人疑虑,还不如都不提。再说了,如果特地杀了牛辅而赦牛辅手下的军官,那是不是段煨、董越手下的军官也要赦免?当朝廷的诏书是儿戏呢。”
士孙瑞急道:“现在就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时候,哪顾得上长远。温侯还没收服牛辅的部众呢,只是拿到了牛辅本人的首级,这些骄兵悍将就等着朝廷诏书才肯归顺温侯。
不给特赦诏书,岂不是让他们一直处在自立观望的状态?就算司徒怕堕了朝廷诏书的威严,下诏过多,那就变个法儿:
把从郿坞缴获的董贼财物,普遍分发一些给三大中郎将麾下将士和牛辅死后留下的那些将士。大家都拿到了钱财,就算没有诏书,那些粗人好歹也相信朝廷是不会对付他们的。”
王允正在兴头上,直接傲然拂袖拒绝:“朝廷百废待兴,郿坞钱财都是董贼搜刮的民脂民膏。现在要安抚百姓,今年关中租赋便该免除。而且关东各州数年内都不一定会以钱粮接济朝廷,关东税赋也收不上来,再跟董贼一样竭泽而渔撒钱笼络士卒,岂是长久之计?
君荣啊君荣,你好歹是朝廷大司农,执掌财赋,你该是最知道朝廷财政短缺之人,怎么能糊涂到让新朝继续开‘以钱财放纵骄兵悍将’的恶例呢!朝廷现在需要的是慢慢走上正轨,那些被董贼养叼了的骄兵悍将,要慢慢重新学会过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