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董承的角度,他千辛万苦把皇帝救出来,还搭上自己女儿一条命,董承也是有权力欲的,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摘桃子、送女儿入宫抢走新皇后的位置,那他董承不是白干了么?
是的,刘协给了董承“车骑将军”的高位,已经很对得起他的付出了。董承如今在朝中的名义地位甚至比袁术还高,仅次于刘备和袁绍。
但董承心里清楚,他这个高位是不稳的,要是无法持久成为第一外戚家族,区区一个车骑将军的虚衔,随时都会拿掉。所以他也在想怎么把局面拖住。
当然了,女儿的问题其实好解决,因为董承自己也年纪不算太大,三四十岁年纪,董承有地位也能多找女人,一年之内就日出一个新女儿,然后养大,也没难度。这样和稀泥混几年,再过个十三四年把新女儿往宫里一送,到时候刘协也还不满三十岁,再找个十四岁的皇后也没问题。
事实上,董承都不需要刘协等那么久,董承前几年自从被董卓提拔后,有了钱财地位,就开始辛勤耕耘,后嗣数量明显增多,所以他身边现在已经有几个三岁以下的小女儿了,再养十年就能当皇后。
刘协也大致知道董承在想什么,他也不想刺激董承,想保持目前的微妙平衡,所以只解决生理需求不给宫女名分,唯恐“刚死了老婆就立新皇后新贵人”刺激到了董承,君臣之间也就保持了这个微妙的平衡。
当然刘协也绝对不可能真的十年不立后妃,他只是稍微让董承情绪稳定个一年半载的。
结果,这就成了袁术认为“皇帝被外戚挟持”的把柄。
面对阎象如此攻击性的咄咄逼人言论,今天原本置身事外的董承自然是大怒,他几乎立刻挥手示意武士上殿,把这个胡言乱语的诸侯逆使推出去斩首。
“阎象!你竟然君前如此放肆,这是欺君之罪,武士何在!”董承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自从他成为救驾第一功臣,哪见过别人这样栽赃他啊。
“哈哈哈,董承,你果是欺君之贼。我阎象生是汉人,死是汉鬼,仗义执言,死又何惧!陛下,你是不是被董承兵威所挟持,所以不敢再妄立皇后、繁衍皇嗣?陛下,我知道你迫于兵威不敢说,你要是被董承所挟,就用目光暗示臣便是”
阎象貌似义正辞严地吼着,被掌管朝议礼仪的宦官拉了下去。
阎象要是穿越者的话,说不定此刻就该说“陛下你要是被董承威胁了就眨眨眼”。
还别说,他这番忠义的表演,还真让不少人动容,大鸿胪王朗立刻越众而出,跪下求情:“陛下!阎象所言虽然悖慢无礼,可看在他是一片忠心赤诚,为皇家后嗣着想,仗义执言,不可妄加议刑。否则恐怕天下州牧、外镇将领,真要疑惑陛下是否受胁于人了。”
王朗这番话,潜台词就是:董承要是真敢因为阎象劝皇帝“立皇后的事儿不能耽误”,而杀了阎象,那就是坐实了董承挟君的罪名,到时候袁术可以理直气壮分分钟再清君侧一把,甚至连在雒阳的朱儁都没借口阻拦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刘协没儿子,死了老婆还不赶快娶,人家说得句句在理啊。
不管天象对不对,阎象的建议是很站得住的。
而王朗这个大鸿胪等于是外交部长,虽然跟自己的臣子诸侯之间的交涉严格来说不算“外交”,但王朗最近习惯了“安抚外藩”的思维,遇到事儿他不能不挺身而出。
刘协也连忙顺水推舟,示意制止:“不得对阎卿无礼,车骑将军,你也操之过急了。不管天象如何,朕不能寒了远人之心。”
在朝堂之上,他也只能先这么说,而等退朝之后,刘协自然还会再私下里安抚董承,表示:朕心里还是支持你的,之所以对阎象和颜悦色,只是为了安抚袁术,不给袁术出兵勤王清君侧的借口,希望卿理解朕的苦心。
由此也可以看出,董承最近跋扈确实是渐渐有些跋扈,皇帝都没开口,他已经敢在朝议的时候招呼宦官们把阎象赶下去了,这个草台班子的朝廷,严肃性确实又降低了一个台阶。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历史上献帝东归过程中那一年,在弘农举办的朝会,都是嘻嘻哈哈全无礼仪,场所往往就是找个土墙的院子,甚至外面还有好奇的西凉军士兵扒墙围观,想看看皇帝上朝是什么样的。朝廷不在首都,威严性和礼法严谨程度肯定有一跌。
董承被刘协劝住,也只好先忍了阎象,不予发落。
刘协稳住后方,再和颜悦色对阎象说:“卿与卫将军建议的正肃后宫,重建气象,确是正理,朕虚心纳谏便是。不过,卿等所言关于车骑将军的揣测,朕以为并无根据,不如各退一步,朕整肃后宫,卿等也别为难车骑将军了,如何?”
阎象还不死心,还想死谏撩拨一下,一脸义正辞严:“陛下,天象示警,陛下就该彻底虚心整改,这还有什么商量的?难道陛下还要跟天意讨价还价?恐非人君之德!”
刘协脸色很是难看,他知道袁术要是得手了,攻击瓦解了董承护驾的合法性来源,那他这个皇帝恐怕就更没人保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