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
在场一众人中,除了少数外,很多都是头次听到这个词。
诸葛神侯严肃的问道:“云姑娘,请问你所说的结界是何意?”
结界一词出自梵语,但诸葛神侯不认为此结界就是彼结界,故而第一时间询问。
换个场合,云舒或许还会皮一下,用“走近科学”的语气告诉他,结界就是使用特殊力量创造出一种特殊空间,既可以像牢笼一样困住人,也可以抵御外来攻击。
然而此刻,她的心神已然大乱,她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怎么会,不可能啊,这里怎么会出现结界。”
是谁,到底是谁,此界除了器灵外,难道还有人来自修仙界?
想到此,云舒在脑海中疯狂的呼唤器灵。
“云三小姐,云三小姐,你快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是大内侍卫的屠方伸手去推云舒。
楚留香和花满楼同时出手,将他拦下,紧随其后的是云海的声音:“屠二爷,还请稍安勿躁,皇上在此,我三妹若是知晓什么,定会知无不言。”
此话一来提醒众人,大家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即便云舒可能知晓什么,也不该强行逼问。
遇到困境最忌讳的是各有各的打算,甚至内斗,唯有同心协力,解除困境的几率才更大;
二来也是趁机明确一个主事人,这个人选不用说非齐浩瞻莫属了。
一干江湖人中,要么是成名已久的前辈,要么是桀骜不驯的新秀,还有代表官方的神侯府和大内侍卫。弄不好就会分成两派,反而于事无补。
一时间,云海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叹息皇上也被困其中。
屠方讪讪道:“我正是担忧陛下才如此心急。”
这时,齐浩瞻有所行动,他冲着屠方点点头,告诉他,他的忠心他看在眼里。但是……
齐浩瞻说道:“云从知所言不无道理,此刻幕后之人还未现身,理当渊思寂虑才好。”
从知?对官职敏感的几人惊讶的看向云海,这是又升了半级啊!没想到宁王和南王父子谋反一事还未了结,皇上已经先行立功行赏了。
别看佥事是正四品,从知也不过是从三品。但四品以上想要升职本就难如登天,况以戍龙卫的官职等级,最高也只有三品。云海在这个年纪有此官职,显然是圣眷正隆。这也是,云海开口护妹后,屠方不但不气,还有些心虚的原因。
几人说话间,云舒唤了千百遍也没能唤出器灵。
她深吸几口气,稳住心神后,开始垂头丧气的跟众人解释什么是结界,以及这个东西的由来。事到如今,已不是隐瞒不隐瞒的问题了。
听完她的讲解,诸葛神侯凝重道:“云姑娘是说,咱们现在被一个阵法困在其中?”
云舒点点头。
唐天纵喜道:“既然云姑娘识得这个阵法,想来也应该能够破阵吧!”
纳尼!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云舒目瞪口呆的看向他:“这位大哥,我还认识你们唐门的暴雨梨花针呢,是不是说我也能仿造出来!”
方才,趁着齐浩瞻解决宁王之际,陆小凤给未到场的楚留香和云舒简单说了假叶孤城是如何被拆穿的始末,其中就有唐天纵趁乱撒毒砂一幕。所以,云舒知道他是唐门中人。
她苦笑道:“我认识归认识,不代表我懂得这个阵法的原理啊,更不代表我能破解它。真的,与其将破阵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还不如指望无情捕头和黄岛主两位阵法大家呢!”
被拉下水的无情和黄药师面面相觑后,也苦笑道:“云姑娘真是高看我等了,你都说了这阵法非此界之物,我等凡夫俗子又岂能破解了它。”
“对啊!”云舒一拍巴掌:“所以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与其咱们在这里争论不休,还不如直接问罪魁祸首呢。”
她看了看四周,朗声道:“不管你是何人,该现身了吧!你有什么目的,面对面岂不是更容易沟通!”
并非她往自己脸上贴金,而是她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今日众人这一无妄之灾应该与自己有关。
果然,她话音刚落,一个人从太和殿外走了进来。
“哎呀,可惜了,怎么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摇首顿足的叹道,不管语气还是表情皆是没能看到好戏的惋惜之意。
这副调调,云舒甚感熟悉:“你是……”
“儿砸!”
“宫九!”
“太平王世子!”
三种称呼从不同的人嘴里蹦出。只是,后两个很正常,前一个就……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看到自家好大儿后,一脸喜怒参半的云舒,表情很是复杂:到现在了还想着占便宜,她可真是心大。
听到这般“清新脱俗”的称呼,宫九表情一变,阴恻恻的问道:“你喊我什么?”
云舒一脸理所应当道:“儿子呀!不是你死乞白赖,非要喊我母亲的嘛!”
当初,楚留香去救云舒时,看到宫九抖m发作,其实只是神经丹的第二次效果展示。第一次是宫九陷入幻境后,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抱着云舒的双腿哭着喊着让母亲抱抱、亲亲。
这一幕虽然没有宫九的抖m令人震撼,但云舒的心情也是极为复杂:
你们大衍皇室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怎么个个都喜欢玩“小蝌蚪找妈妈”的戏码。
不过,亲亲抱抱是别想了,打死她也不可能。
于是,云舒十分冷酷无情的祭出家长绝学:“书背了吗?作业写了吗?别以为撒娇就能逃学,快去背书写作业,一会儿我要抽查。”
幻境中的宫九:这不是亲妈,这是魔鬼吧!
是以,终于将宫九从学海无涯中解救出来的是神经丹药效的第二次发作。
回到现在,云舒好似没察觉到宫九那似要将她撕碎的凶狠眼神,火上浇油道:“儿砸,才几日不见你就忘了我是你那‘亲还在却子不孝’的可怜老母亲呐!”
她痛心疾首道:“平日里我是怎么教导你的,贪玩也该有个限度啊!快,将你的叔叔伯伯们和几位姨姨放出来,一会儿妈给你买糖吃。”
“嗤~”明知不应该,却还是有人忍不住笑出来。
想要杀人的瞬间涌入心头,他刀锋般的眼神直射云舒:“想当我母妃,你也配!”
“唉!”云舒不高兴了,她委屈道:“我都说了明明是你非要认我为母的,现如今不承认也就罢了,还那么凶。不当就不当呗,谁稀罕啊!”
她嗤之以鼻道:“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倒是嫌弃我来了。要我说,以后我若真生出你这么个变态不孝子,那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呢!”
又是一阵没憋住的闷笑声。
楚留香笑盈盈的看向云舒,感受到他火热的目光,云舒歪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忍不住皱眉道:“笑笑笑,就知道笑。事关孩子教育问题,能不能严肃点。都说‘子不教,父之过’,趁此时机我可将丑话说在前头,以后你若是将孩子教导成他这样的,别怪我跟你们绝交啊!”
楚留香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场景,一双深邃的眸子里顿时射出动人心魄的神采,他摸摸鼻子,脉脉的看着云舒,笑容愈发甜蜜。
云海、花满楼等与云舒相熟之人忍不住扶额叹息: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矜持点啊!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考虑起孩子的教养问题了,是不是早了些啊!
这厢,被指桑骂槐的宫九冷哼一声,拍拍面前的结界,怒极反笑道:“这种情况下,你却一再的激怒我,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云舒挑眉:“那你想让我们怎么做?跟你跪地求饶吗?”
她摇了摇头:“即便我们真的求你,你也不见得会放过我们啊!”
“哈哈!”这下宫九是真笑了,他深深的看向云舒,眸子里带着似有似无的惑意,意味深长的叹道:“虽然我与姑娘朝夕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看起来姑娘对在下却是了解颇深啊!”
他说的如此直白,分明是盼着众人浮想连连。云海面上一寒,当即就要开口反击,却被云舒抢了先。
“一般般啦!”云舒谦虚道:“相信我,任谁跟个脑子有病的人待久了,也多多少少会了解些神经病的思维方式。”
“何况……”云舒表演欲旺盛,捂着心口说道:“谁让咱们母子情深,试问哪个当娘的不了解自己的好大儿呢!”
你说男女意,我就跟你论母子情。再不然,我堂堂一青春美少女,看上谁也不会看上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啊!
宫九眯起眼睛,笑容不达眼底,云舒淡淡予以回视:来呀,互相伤害啊!
宫九忽而一笑,问道:“姑娘就不想知道这阵盘是从何而来的吗?”
“当然想了。”云舒爽快的承认,但:“我想知道又如何,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告诉我啊!”
“没错。”宫九笑眯眯的颔首:“只要是姑娘想知道的,在下定会据实以告。毕竟……”
他不紧不慢,一字一句道:“在下的目的本来就是姑娘。”
果然如她所料,云舒心中一沉,握紧了拳头。
诸葛神侯沉声问道:“世子此话是何意?”
宫九扫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依旧盯着云舒。
想想几秒前他说过的话,云舒简直了,这家伙可真会给她拉仇恨,阵法困人却不隔音,神侯问和她问有什么区别!幸而神侯是个宽容大度的性子,不然她凭空添一敌人。
无奈的是,主动权偏又在他手中。云舒只得歉意的向神侯点点头,然后亲自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同一个问题,这次,宫九却很快就回答道:“这个问题说来话长,所以,我想请姑娘先听一个故事。”
说完,他也不管在场众人愿不愿意听,直接娓娓道来:
一个小男孩原本有个美满的人生。他出身高贵,父慈母爱,每天都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可是有一天,他无意中发现父母在争吵。他很好奇,一向恩爱的父母为何会吵的那般激烈。于是,他偷偷潜入他们房间偷听。却看到了骇然的一幕,他的母亲浑身是血的倒在父亲怀中,而他的父亲手中,正握着杀害他母亲的那柄剑。
从那天起,他不但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父亲。因为,他恨他的父亲,恨他不顾夫妻之情,对妻子狠下杀手。他发誓,今后定会杀了父亲为母亲报仇。
于是,他离家拜一隐居海外的老者为师修习武艺。也就是在那座海岛上,他发现了一个足以改变他后半生的东西。
即便这个世界还没有所谓的“无中生友”,但众人也都听出宫九所说的小男孩就是他自己。
诸葛神侯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的嘴角动了动,犹豫片刻后,决定静观其变。
然,木道人眼神闪了闪,开口问道:“那个东西就是这个阵盘吗?”
宫九因突如其来的声响皱了皱眉头,他顺着声音望去,见是木道人后,露出个既轻蔑又嫌弃的眼神,意有所指道:“你着什么急,这里可不是你的地方,轮不到你说话。”
木道人乃武当派的名宿长老,德高望重,且辈分极尊,如今虎落平阳,不但没了自由身,还被一后生小辈如此轻视训斥,当即面皮一红,就要发作。
陆小凤和诸葛神侯急忙又拉又劝,这才稳住他。
结界外,宫九“嘿嘿”冷笑两声,一脸玩味的看着几人的言行。
其实,包括木道人自己在内,都知道无论是木道人的怒极发作,还是陆小凤和诸葛神侯的劝说,皆是在为木道人挽尊。
早在云舒讲述“阵法结界”时,不信邪的木道人等就一一试过攻击结界。可结果如何,不言而喻。已是瓮中之鳖的木道人连个结界都打不破,武功再高又能如何,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看过木道人的无能狂怒,宫九的心情好了许多,他继续说道:
“男孩的师傅表面上老实诚恳,儒雅和善,实则脾气怪异,稍有不顺他的意。他就将男孩钉在棺材里,埋到地下四五天。不过,因祸得福,男孩的忍耐力和憋气能力因此而出类拔萃,无人企及。”
“某天,男孩如往常一样潜入海底,在一巨龟的洞穴中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布袋。他当即怀疑起布袋的来历,因为寻常布料不可能在海水中浸泡那么久。同时,巨龟为了布袋攻击他的行径也说明这布袋绝非凡物。”
“经过一番艰难的打斗,他终于将布袋抢到手,并惊险的回到海岛。当他的血流到布袋上后,他惊喜的发现这个布袋竟是神话传说中,类似神仙袖里乾坤一样的神物。”
“它只有香囊大小,可里面却装了几枚玉简和数十块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东西。他偷偷研究了几天,终于让他发现玉简的用法和用处。”
不得不说,宫九很有说书的潜质。他的这番惊险刺激的遭遇听的众人渐渐忘了刚被困时的惊慌忐忑,反而津津有味起来。
倒是云舒睁着半月眼,无语的看着这一幕。
但凡换个频道,苦大仇深的童年+神妙奇特的际遇=妥妥的大男主,而在这里,他只能是个大反派。
宫九不知云舒心中的腹诽,仍自兴致勃勃的说道:“他从玉简中得知,此袋名为芥子袋,乃修仙界修士们人人必备之物。而那数十块玉石一般的东西叫做灵石,它的作用较多。即可用于修炼,也可购买物品,还能用来布阵。”
布阵!云舒恍然道:“怪不得,从你身上我并未感应到任何灵力,你却能布下这么大的一个阵,原来是用了灵石。”
不知是那句话戳中了宫九的痛处,他狠狠的瞪了云舒一眼,停了片刻后,才接着说道:“芥子袋的原主人乃是修仙界的一名邪修,千年前被人追杀才误入此界。据他所说,当时,这里与修仙界的通道还未全部断开。可是,他本就受了重伤,又因非法闯入,遭到此界天道的排斥,因而伤势一再恶化。最后几乎用光了芥子袋中的丹药灵石才保住性命,但也修为大跌,再难寸进。又过了几十年,他大限之际,将自己全部所学和几十年来的最新研究全部记载于玉简中,希望有缘人能传其衣钵。”
显然,这个幸运儿就是宫九自己了。
不止是他,云舒甚至从其他人的眼神中也看出,得遇仙缘这种际遇对他们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她心中一紧,冷笑道:“你觉得自己很幸运?”
宫九挑眉:“难道不应该吗?”
云舒:“他是邪修!你知道什么是邪修吗?在这种修士眼中,从来就没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道理,他们奉行的是‘就算死也要先拉一两个垫背’。”
“更重要的是,就像你们习武之人也要先看根骨一样,修仙也需要资质。”
云舒打量着宫九,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不带任何情绪:“我与你交过手,我承认你聪明绝顶,在习武上天资卓越,年纪轻轻已难有敌手。然而,你并没有修仙的资质对吗!”
虽是问句,但云舒却用了肯定的语气。同时,也想通之前宫九为何那般愤恨。
“不仅仅是资质问题。你既对修仙界有所了解,也该知道若想修炼,除了资质外还需要充足的灵气。可这个世界,自通道断开后灵气就越来越少,到如今已所剩无几。你即便拥有最顶级的资质,在这无灵之地也如鸡肋一般。”
此番话,云舒既是说给宫九听,也是说给在场诸如齐浩瞻、木道人、唐门等人听。
她虽然信得过齐浩瞻的人品,但他到底是位帝王。或许他现在没有长生不老的念头,可等到他老了呢!
当初,她说漏嘴后满嘴跑火车就是不想让齐浩瞻知道修仙界的事情,以防节外生枝。没想到,宫九一个骚操作,不但泄了她的底儿,还将人可以修炼成仙这一事实当众爆了出来。
人心难测,在场这么多人,除了她信任的以外,还有十几位给她的感觉不亚于石观音、上官飞燕等人,如此一来,根本不可能拦住消息。云舒只能试试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她对宫九诚恳的说道:“你若是因为无法修炼而找上我,那你是做了无用功。因为我也无能为力。甚至于,我比你更可怜。”
云舒的脑子飞速的运转,她问宫九:“你觉得,一件事从开始就知道不能成功,以及只差最后一步时告诉你这件事注定不能成功,哪个更悲催?”
她看了一眼云海后,打起了感情牌:“我虽有幸得遇仙缘,也幸运的拥有修炼资质。但这里的灵气太过稀薄,十几年来修炼出的灵力还不如你们的内力管用。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因为修仙无望而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