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面跟着的一段话令周雄一阵措手不及,他先前听到谷雨让她拿出证据,正要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说狱中的张四可以作证,长公主必定会令人去狱中问讯,再等去问讯的人回报张四已死,自己正好栽赃这两姐妹意欲杀人灭口。
如今被谷雨这般一说,这话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若是说了,那么长公主着人去刑部随便一问,便会知晓张四确已死在狱中,倒仿佛是证明了谷雨所说合理,杀人灭口这罪名反倒扣回到了自己头上。而若是不说,那又会显得他做贼心虚。
沉默了好一会儿,周雄朝着长公主磕了一个头,闷声道:“张四如今如何了我不知晓,不过除了张四,自然还是有其他人可以作证。
那一日张四与我说了此事后,我半信半疑,便着人去四处打听了下,终于寻着了这对姐妹之前在京中的住处。那儿是一处有些破旧的老房子,房主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她自己住在东厢,便将西厢的两个房间租给了几个姑娘家住。杨姑娘,李姑娘,我所说的可为事实?”
谷雨觉着这个问句是个套路,并未作答,反问着道:“你想说什么?”
周雄抬起身来,挺直了背板,语气带了些许的轻视,道:“我寻着了那个寡妇,一问之下才知,原来这西厢里之前住着的是三个女子,一个女子名叫杨谷雨,说是独自上京来认亲的,还有一对姐妹,说是准备投靠京中的舅舅家。
说来也是巧,这新来姐妹中的姐姐,名字与这杨谷雨竟是相同,三人便觉得很是有缘,关系也十分要好,只是杨谷雨恶疾缠身,没来的及去认亲便病逝了,后来那对姐妹也离开了。”
周雄的语气渐渐激动了起来,目光真挚的望着长公主,道:“长公主,听闻了这寡妇的话,再联系张四所言,不难推论出,这站在国公府里的两姐妹,根本就不是什么杨家后人!而是那对上京的姐妹想着自己与杨姑娘姓名相同,偷了杨谷雨的信物,上门来诓骗长公主与国公爷来了!其心之恶毒,诛之都不为过!”
“杨”这个姓本就是常见,“谷雨”又是气节之一,民间用气节作名字也是常有的,故而若说有重名之人也并非稀奇。
长公主不由回想起之前谷雨几次三番表明要了钱便离开,似乎是急于离开此地,上下一联想,这一行径倒确是有些像害怕真实身份被戳穿的心虚……不过依着她对杨谷雨的了解,又深觉得这个姑娘并不是这般下作之人。
长公主面色愈发不佳,抬手唤了人去刑部问迅那张四的消息,又缓缓看向了谷雨,压抑着怒意,沉声道:“你二人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谷雨将原主的回忆大致过了一遍,朝着长公主道:“回禀长公主,我与妹妹上京后确实住在一名寡妇家中,也确实同一个病弱的女子同住西厢。
不过,这名女子并不姓杨,她叫作郑香元,当然,她来京中也不是认亲的,她本是京中一户官员家的侍妾,因着开罪了主母,被杖刑后赶了出来,靠着原来在府里攒下的一点银钱,这才租了那寡妇的家做住处养伤。”
跪着的周雄抬眼看向她,冷哼一声轻蔑的道:“你如何会承认你假冒身份?不过我却不容你在这编造故事。”说着,他的眼神又复了恭顺的模样,看向了长公主,道:“启禀长公主,这个寡妇我今日也带过来了,就是府外候着,长公主可要宣她入内问询?”
长公主抬手,示意下人去将那寡妇带进来。
少顷,一个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面相有些刻薄的女子行了进来。
人说面由心生,全然不假。这寡妇生的尖嘴猴腮之相,人也是十分苛刻。杨谷雨姐妹原先住在这寡妇家时,她便总是时不时寻着由头向姐妹二人克扣银钱,两姐妹为数不多的首饰也丢过一两支,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应就是寡妇偷的,二人去问寡妇有没有见过,还反被一通骂。
两人也想过换个住处,只是当时两姐妹当时盘缠花的差不多了,而寡妇这处住较客栈还是便宜很多的,何况隔壁的郑香元病的奄奄一息,两人也怕这一走,郑香元就要被这罗寡妇谋财害了命,思前想后,便也只有咬咬牙,想着再住些时日,待认下亲后,便可以来救济郑香元了。
那寡妇因着知晓今日要入国公府作证,特意穿的素雅了些,端的一副简朴勤劳的模样,先是拜见了长公主和小公爷,随后看向了二人,眼中含了悲切,将过往的事一一讲述了。
寡妇所说的内容和先前周雄所言基本一致,提到了郑香元,还挤了滴眼泪出来。
白露冷笑一声,道:“罗寡妇,你为人尖酸刻薄,香元姐姐活着的时候你便想尽了法子从她身上榨取钱财,她死后,你又将她留下的财物占为己有。
听你的口气,仿佛与香元姐姐很是要好,对她的一切都十分了解一般,可依着你二人的关系,香元姐姐平日里半个字都懒的与你说,又怎会同你说的那般,将自己的身世,还有上京的目的,一一说与你听?”
罗寡妇扬着下巴,带了些讽刺的道:“香元是谁?你是说杨谷雨姑娘吗?杨姑娘在我那儿已然住了些时日了,因着她一直病着,都是我在照顾,所以我二人关系亲近也是自然,她的事我都一清二楚。
反倒是你们,你二人自住进来,我便丢了许多首饰,问询你们,你们还振振有辞,欺我年老辱骂于我,你刚刚说我占了杨姑娘的钱财,明明是你们!你们在杨姑娘死后,将她的东西一扫而空,还有那匕首,杨姑娘上京认亲用的信物也被你们抢了去!
现在想想,大概你们看杨姑娘病着一直没上门去认亲,想着正巧与她名字雷同,一早就在谋划着要假冒身份了,没准杨姑娘就是你们害死的!”
白露大怒,眯着眼狠狠的瞪视着她,上前一步厉声道:“你分明是仗着香元姐姐没有亲人,生前又一直卧病在床不与他人来往,故而胡乱捏造事实,简直是含血喷人!”
感受到妹妹滔天的怒火,谷雨伸手拉了拉她,面带不屑的道:“她今日来此的目的就是来颠倒黑白的,你若与她置气失了冷静,便是着了她的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