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庄相信了卫景所言,但并不认为二人是甚么易与之辈。
在江湖之中闯荡之人,都明白一个道理,莫要小瞧最不像武夫的那坨人。
表面凶横,壮硕非常人,至少显露于外,而那些不显山不露水的家伙,才都是些真正厉害的狠角色。
咬人的狗,它不叫。
韦庄记得当年追随家主游历时,碰上一位挎着花篮,牵着一位稚童的佝偻老妪,步履蹒跚的模样,眼瞅着行将朽木。可哪里知道那只是障眼法,老妪却是一名杀手,那稚童更是杀人不眨眼!
韦庄亲眼所见,一老一少两人,如何残杀死那身量魁梧的壮汉,就差扒皮抽筋,煮肉割食了。
卫景哂笑一声,摇摇头,“大概是过路的野仙罢。”
韦庄点点头,正欲拉着自家公子明岳离去时,却见那年岁比于卫景尚要大上三分的青年公子哥褪下身上貂裘,临空朝上一抛,仍向遥遥而立的风木叹,拱拱手道:
“兄台,我看你衣着破烂,今日天色突变,估摸着会有一场大雪将至。
莫要因此感了风寒。”
卫景伸手抓住毛绒绒的貂裘,触感甚好,咂咂嘴,估摸着这貂裘价格怎么着也百两银子朝上。
卫景目光游移,在这队人马身上扫了扫。
年轻公子身后,有几名气势彪悍的数名汉子,一个个骑高头大马,目光锐利。
风木叹轻甩两下衣袖,笑道:“多谢公子慷慨。
风某不便,还望恕我无礼。”
公子哥明岳一摆手,浑不在意。
他家境优渥,并不差钱,对那可怜的无臂人施舍一套两套貂裘衣裳,不过随手为之。要说他对此二人有多少兴趣,那当真顶多芝麻大小,不能再多了。
一个书生与一个半残之人罢了。
韦庄开口道:“两位,那我等便先告辞了。”
“韦叔,仙人大战后的战场我还没瞧……”
明岳话未说完,随即瞧见韦庄那一双极少露出锐利的眸子,生生把话头咽下肚子。
韦庄朝卫景二人笑了笑,一行人呼啸远去。
来得快,去得更快。
风木叹望着马儿屁股,笑道:“那位韦姓之人,倒是警觉。
可我二人难不成看上去这般像坏人?唯恐避之不及。”
“老江湖,老江湖,都是些滑不溜秋的泥鳅。”
卫景婆娑下巴,将貂裘递给风木叹,单眼一瞥,“风兄,难不成还要小娘子为你更衣不成?”
风木叹轻笑一声,气机幻出两手,抓住貂裘两肩,侧身着上。
倒是颇有三分人样了。
风木叹最为擅长此招,以真气变手,为自己所用。
此小小法门是风木叹师傅所传授,据说曾是门内一位独臂人所创。
两人一掠而着地。
“风兄,当初我曾碰上一位剑术高手,似乎是仙门太玄山罗剑峰上的弟子。
其御剑术与风兄相差无几,不知风兄可否与我讲讲剑术其中差别?”
风木叹气机拢了拢鬓发,一丝不苟,掸了掸貂裘,笑道:
“卫兄竟曾遇到罗剑峰的弟子?
我倒是有往罗剑峰向那位仙门之中闻名的剑胚讨教一下剑术,奈何出山门时,师尊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与太玄山以及其他仙门弟子起了冲突。
因此,我虽游历江湖,却一直不曾拜访。”
“天下剑法各有分支,若非要说,剑术修行,那便要从剑法修行品级说起。
一品却邪境,妖魅见之则伏,二品悬翦境,悬秋水以翦凶,三品惊鲵,惊鲵复盘天地生,四品断水……”
天下刀剑术,异出而同名,据说是上古时代,无刀剑之别,只是后来才渐渐因发展而各成支脉,但是刀剑两法皆以正统自居,因此都不曾改变刀剑品境之名,皆以此称。
两人言语间,一路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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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伙占山为王的匪寇,腊月一整月不曾下山打猎剪径,山头上粮食经过一冬消耗,已然见底。
因此,不得不下山,寻上过往商队,吆喝说上一句两句,此山是我开的黑话。
这伙匪寇人数不多,仅仅数十人,上山前皆是日子过不下去的寻常百姓,而经数年山上匪寇逍遥日子,这些人已成了一个个面露凶光、身体矫健的合格匪人。
大恒圣皇巡狩天下,征战四方,武力盖压诸蛮夷,圣皇之名头响彻四方,大恒之盛闻于八向,但这些并不意味着国内百姓日子过得有多舒坦。
相比于前朝,或多有值得称赞之处,但仍未脱土地兼并等诸多封建朝廷该有的弊端。
贪官污吏、门阀豪强,绝算不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