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翌日新君下了抓捕令,是由徐良带人来的。遥想当年二人为护魏宁继位,血腥斩杀江陵君的情形,徐良颇有些感慨。

他给了韩琅足够的体面。

仆人伺候韩琅沐浴更衣,他一身平常的士子深衣,简单的素白,好似又回到了二十岁时的样子。

脱下那身相服衣袍,他只是一名士子。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文人,满身书卷气。

岁月仿佛未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眼神仍旧干净纯粹,安定又从容。

徐良朝他行了一礼,韩琅回礼,“有劳了。”

徐良:“请。”

韩琅在士兵的押送下出了相府,他的表情平和,仪态从容不迫,象征着士族文人的傲骨依旧挺立。

那是他的脊梁,他的气节。

最后的体面。

入狱后,韩琅并没有受刑,因为他认罪得很痛快。

秋后施刑前同僚司马景曾来探望过一回,韩琅一身囚服,司马景给他送了一杯酒,说道:“你可曾后悔过?”

韩琅饮下那杯酒,问:“后悔什么?”

司马景回道:“来魏。”

韩琅笑了起来,“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有什么好后悔的呢?”停顿片刻,“你看,今日的魏国便如那旭日东升。”

司马景感叹道:“可是你却见不到了。”

韩琅不以为意,“老师说得不错,法治能富国强兵,我去证实了,挺好。”

司马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琅朝他行揖礼,“魏国托付给你们了,还请将军善待它。”

这话令司马景触动,回礼道:“记下了。”

美人迟暮,英雄死在黎明前。

韩琅短暂的三十五年,在这个立秋后终结。

施刑那天的天气有些阴霾,他的头颅和四肢被系上绳索,绳索的另一端则系在马匹上,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地上。

韩琅平静地望着天空,脑中模糊地想起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