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首座的皇后低头皱着眉,肚中的苦楚实在难以言说,她哪里是那样不识大体善妒之人,可内里的隐情又无法直接相告,两头受着折磨,偏还两头不落好。
江玩可见不得她这般模样,没好气道:“我们江家钟鸣鼎食快百年了,怎么就养出你这样柔弱又一板一眼的性子?自己无法得了丈夫的欢心,旁的手段也不屑么?如今最最重要的就是香火,一旦有了龙脉,无论什么样的女人,你去母留子就是,不都是你的孩儿?有什么可难过的?独霸后宫这么些年还不够威风?”
江骆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心想龙脉那也需先得了雨露恩宠不是?他们夫妻十多年,除了大婚那天勉强成事以外,再未同过房,皇上对这件事情冷成这样,就算进再多的采女又有何用?
今日被婆婆嫌弃到了这等地步,江骆真想不管不顾的把真相说出来,可是转念之间,皇上平日待她的好又涌上了心头,可以说除了这件事之外,再没有半点违逆她心意的地方,细致周到又温柔体贴的,还柔声细语的恳请她不要与外人道夫妻间的事,她如何能辜负?
从小她的眼中就只有这个光彩夺目的三表哥,最后终于如愿的成了他的皇后,甚至被允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比起其他的女子,这已经是天大的造化,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担当的?
想到这里,她还是坚决的将快要出口的话语咽了下去,迅速抹了眼泪,点头答应了。
她一边琢磨着要如何处理这两个采女的事情,一边挤出些欢欣表情,将太后搀扶到了正殿。
一切准备就绪,《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个痴迷了无数代的爱情故事开了场,今日还只是第一幕,讲的是梁祝三年同窗之间的趣事,配乐活泼诙谐,唱腔也十分优美。
楚归自幕后向外望去,除了三大巨头以外,舞台下还坐了二十来位贵妇,应该是皇族与江家的亲戚之类,殿内的气氛很是温馨热闹,时不时的就会引起一阵姨母笑,尤其皇后,一幅入了迷的模样,笑容绽放的刹那,真切让他体会到了何为天下第一美人,端是气质优雅,花容月貌。
看看场中的进程,离落幕约莫还有小半个时辰,他迅速向萧祈瞟了一眼,无声无息的退到了幕后。
第二次转悠,方向已清晰了许多,慈晖宫向北就是太极宫,再穿过太极宫便是皇后的坤宁宫,三宫基本处于一个水平线上,萧祉的寝宫面积最大居于正中位。
除了这三座以外,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殿堂楼阁环绕,想要彻底摸清,甚至找到最佳的契机,绝非一日半日之功,楚归也没有贪多,向北多前进了千米左右即刻迂回着往回兜,遇人则能避则避,一时间,竟然顺畅的如入无人之地。
回廊再次一转,已经能看见慈晖宫侧殿的殿角了,无意中的一眼,却叫他瞄到高处的黑影一团。
定睛一看,两丈来高的围墙顶上,一个六七岁的锦衣童子战战兢兢的坐着,似跳非跳的摇摇欲坠。
这样高的地方,他到底怎么爬上去的?既然爬上去了,怎么不顺着原地方下来?
真要这么一跳,那还不非死即伤?楚归心中纳闷的闪过这么一瞬,面无表情的继续前行,他从来不是什么侠义热心之人,更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份而论,并不适合多管闲事。
顶多,等会遇到宫人的时候提醒过来看一下罢了。
可是走近了再次看过一眼,脚步突然有些迈不动了。
这孩子吃惊的望了过来,一双大大的杏仁眼,此刻泪汪汪的,像极了妹妹楚媛。
兜兜往日被村中其他小孩欺负了,找他告状之时,也是这样,像是受伤痛极的小兽,只拿这双委委屈屈的眼睛看过一回,他立刻连命也愿意舍了。
迅速警醒,楚归努力扯回思绪,以免再度陷入幻觉,他将注意力放在这童子身上,这一看,又看出些恻隐之心来。
这孩子头发乱蓬蓬的,一张小脸被红色颜料涂抹得乱七八糟,衣饰虽然很华丽,但此刻浑身上下有多处的破损与污痕,明显是被人欺负狠了的模样。
那双肉肉的小手紧紧扣着瓦片,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极小声的请求道:“这……这位公公能不能帮个忙?我……我下不去。”
楚归有些失笑,他这一身白缎袍子,哪里像是个阉人了?心中已有了援手的打算,但这一声公公,让他决定要先逗上一逗。
身形微微一晃,人已上了墙头,坐在了这个小童身旁,“叫什么名儿?我为什么要帮你?怎么上来的就怎么下去啊!”
小童惊讶的大张着嘴,被这人利落的身手镇住了,片刻后眼里冒出了星星,说道:“你好厉害!这么高的墙,晃一下就上来了,我家侍卫统领还得在墙上点两下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