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林:“并没有进一步的证据,那人确实因风寒病了大半个月之久,安王甚至请了甯阡上门诊治,我将得到的验方与药渣都与太医院确认过,除了治疗风寒的,就是补气安神的,说是有心疾的毛病,而且不轻,照这样看来,几乎算是半个疯子,倒是略略去了些嫌疑。”

萧祉合上手中的折子放于一旁,又从另外堆得高高的一摞上取下一册打开,嘴里说道:“居然还要玩什么离家出走,我看,怎么也不像是无为指使的样子。我这个弟弟,表面上吊儿郎当,实际上重情重义的很,只要不是当日的事情露了破绽,他绝不会无故对我起杀心的。”

“陛下说的是。”

萧祉又道:“太后和皇后都挺待见那个重楼,头前彻底断了舞姬班子进宫的事儿,两人一直还有些埋怨我,大伴,你自我私库中再捡些好玩的物件出来,过会儿我亲自走一趟,毕竟一家人,和气为上。”

崔成林应声而去,独自坐在御书房内的人彻底放松了面部表情,盯着窗边被微风刮起的纱幔出神了良久,一声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叹息,缓缓消失在幽幽的深阁之中。

午后,萧祉带着一匣子珍玩摆驾坤宁宫,尚未来得及通传,便听到内殿传来丞相酣畅的笑声,似乎是皇后亲手替他裁了春袍,此刻正老怀大慰的赞叹不断。

世人皆知江淮仁这个江阀之主,如何的杀伐果断,冷酷无情,他却知道这人唯一的软肋,且一早就拿捏在了手里。

说来也不奇怪,从来视人命如草芥,无比薄情寡义的一个人,大概就是因为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尽都给了已逝的妻子吧,鳏寡了这么多年不愿续娶妻室,连女儿也因此爱屋及乌,那是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

他站在殿门口这么微一出神的功夫,宫人已然通传完毕,皇后与丞相相携而来迎驾,萧祉面上带起了笑容:“骆儿,前些日子得了几件稀罕物,今日带了来,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那神色很是温柔,江淮仁微笑着展了眉,江骆眼中也泛起了光彩,似乎被暖暖的春日阳光笼罩了。

第66章 恩公

入北原皇宫三日了,楚归只见过呼延浩沐一面,是匆匆经过侧门的时候,那人还特意转身回来盯着他看了一眼,又拍拍他的肩膀嘀咕一声。

虽然他没听懂,但想来,应该约等于领导视察时的那句“好好干!”

期间他又见到好几个挎着黄金弯刀的侍卫,估计和他一样,都是从擂台赛选出来的民间勇士,再一打听,有人进宫已好几年了,仍然做着看大门的活计。

他此刻算是明白了,这个所谓的弯刀武士无非就是个博得民望的幌子,赐予宝刀还给个近卫的名头,来证明他这位太子爷对勇士是如何的器重,实际上呢,统统打发到外围做些杂活,全都挂着个空架子而已。

楚归见这些人每日擦拭宝刀,珍若性命一般,心里坏坏的想,还不知道上面的宝石是真是假呢,这批发似的弯刀武士,分量可真是水得可以。

看来再这样下去,也得不到什么正式近身的机会,他可不耐烦继续等,摸了摸路子,第二天夜里便窜到了太子的金帐前。

毕竟不是来行刺的,点晕了帐外两个守卫之后,他刻意加重了脚步,所以刚刚一进到大帐内,桌前两人已经直愣愣的朝他望了过来。

呼延浩沐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从容笑问道:“……十斤?你半夜来见孤可有什么要事?”

除了十斤两字,后面长长的一句自然没有听懂,但楚归对这人的气度却有些欣赏,不愧一国的太子,大半夜被人闯到寝帐里也能安然自若,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想想这位以前在中原混迹过,他也没耽搁功夫,直接用大定官话表明了身份:“耗子?十年前的柳营,你与另外一位一起欠下我的救命之恩,可还记得?”

说完了,从怀中摸出狼牙一亮,他刻意从萧祈的密室里将这定情信物偷了出来,便预着在这个时候做个凭证。

呼延浩沐茫然了一瞬,接着就是又惊又喜,不自觉就站了起身,带着浓重口音的定国话:“……你,你是那个小恩公?”

很好,恩公两字落地,这事儿多半已有了谱。

楚归有些高兴,收好了狼牙,又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两手空空毫无威胁,自来熟的凑了上前,在桌边寻个地方盘膝坐下,喧宾夺主的招呼:“嗐,别客气,坐下说!”

趁着人再度落座的当口,他从旁掠过一眼,将另外一人也打量个清楚,是个留着长胡须的中年人,肤色较黑,可是略平板的五官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是个草原人。

他也没想太多,能这个时候留在太子寝帐内议事的,绝对应该是心腹之类,尤其这人虽然眼带警惕与审视,可也没有提出疑问或自动回避什么的,明显是在等他开口,道明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