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九烟托着下颏思索了片刻,却说:“若是我真被这一对兄妹算计了,倒也……不妨事。”
阿箬吓了一跳,“你几时这般大方了?”
“闻雨来虽贪,但进入罹都的目的却并非是为了这里的珍宝,而是为了救他的妹妹。”
“那个痴痴傻傻的望春汐?”
“望春汐头脑痴傻却身负神力,樾姑城外,即便是我与她交手都颇感困难——但她从前并不是这样的。”
阿箬思索着风九烟这番话的含义,隐约猜到了什么。
“她向天道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交换到了强大的实力。”风九烟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轻,轻得像是一片小心翼翼的落羽:“……就好像七千年前的云月灯一样。”
果然又是云月灯。
谈到这个女人,风九烟总会变得感情用事。他可以为她出生入死,也可以为她宽容大度。
阿箬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她对云月灯的感情,在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前世的时候,她如同这世上大部分的平凡人一样,只将其当做是一个值得崇敬的古人而已,知道云月灯与自己的关系后,阿箬感觉……有些嫉妒。
是的,不是与荣有焉,而是嫉妒。
但这份嫉妒其实来得毫无道理,她深吸口气,试着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比起那个早就死了的云月灯,她更该在意还活着的闻雨来兄妹。
望春汐也就罢了,闻雨来……她能杀了么?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的时候,阿箬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曾经的她也不过是个安分守己的宫女——最多有些向上爬的野心,想着早晚有一天要不再低声下气,可以保护弟弟和她自己。但那时候的她从没想过要害谁,满脑子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也许是见惯了杀戮,自己也几度濒临生死一线的缘故,她的心态早已悄然发生了改变,杀人对她来说竟然就好像摘片叶子一样轻松,她在谋划着要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时候,心里居然没有半点负罪的挣扎。
是闻雨来活该。在意识到自己不对劲后,阿箬暗暗的宽慰自己。
是闻雨来先算计她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没错,但她也不至于贱到人若犯我以德报怨的地步。
闻雨来这种修士,怎么都活了好几百年了吧,就算被她杀了,他也不算亏了。
再说了,这个奸商贪婪成性、不择手段,从前一定害过很多人,今后也不知道要害多少人,杀了算是除害——不过这个理由其实也并不是很能站得住脚。
其实最最重要的一点是,闻雨来太聪明了。虽然她在风九烟面前笑话闻雨来是小聪明,可对方的小聪明却让她实在防不胜防。阿箬承认她害怕这个男人。风九烟看起来并不排斥闻雨来,而闻雨来又是那样善于为自己找靠山的家伙,也就是说他们未来还是有可能联手,他们要是联手,阿箬不确定自己的逃跑计划还能否成功。
所以为了自己今后的性命安全,闻雨来必需死。
她心里想着这些,爬上了山谷的某处高低往下眺望。山谷中的魔人们如同村夫村妇们一般过着耕种的生活,农田里栽种着各式灵草,练成丹药后用以增加修为,曈说在罹都这样灵气匮乏的地方,只有这种办法才能帮助魔人们修炼。
灵植的生长习性千奇百怪,有些灵植就喜欢黑暗阴沉的地方,罹都恰巧适合它们。有些则需要充足的光照,这部分的灵植就不得不让魔人们专门施法变出一个虚假的太阳悬挂在农田上方。还有些灵植在成长期间需要大量的灵气,在罹都难以成活,这时候就需要魔人用自身的灵力灌溉它们长成,等到它们成熟之后练成丹药,再来反哺魔人。
最初来到这座山谷时,被魔人环绕的阿箬还会惴惴不安,后来意识到这些魔人大部分没什么实力又性格淳朴后,她也就放下心来。她喜欢找一块地势相对较高的地方来观察他们,这些辛勤劳作的魔人让阿箬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亲切感,看着他们就好像是看见了故土的乡亲。她也曾是农家女,居住在一个安静宁和的村庄,邻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而就在这时,她又一次见到了闻雨来的身影。
他站在田埂,蹲着身子和一位正弯腰摘采灵果的魔人闲聊着什么。换上了一袭短打的他看着既不像书生也不像商人,反倒真的像个农民,想起来的时候都是满脸的憨厚。
阿箬右掌掌心隐隐发烫,白霜剑在她掌中叫嚣着想要出来。
与此同时闻雨来也看见了她,他笑着抬头,恰好与阿箬对上了视线。对视片刻之后,闻雨来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而阿箬掌心的白霜剑则是直接出鞘,冲着闻雨来就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