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阿箬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田地间侍弄一株墨色的花,在见到阿箬的时候她微微轻笑,就好像她是在专门等着她过来似的。

第88章 猜想再大胆些

“阿箬姑娘, ”曈用她那沙哑的嗓音轻柔的唤道:“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阿箬抚摸了下手臂,曈开口说话的时候,她总有种仿佛听到了蛇群从枯叶上簌簌爬过的错觉, “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她保持着微笑走到曈的身边,“我只是想起这些天我受了你不少的恩惠,如果没有你的帮助, 或许我还在荒原上朝不保夕的流浪。凡人讲究知恩图报, 我虽然没多大本事,但也想着要见你一面,向你亲口道谢。”

曈低下头去修剪着花木的枝叶, “与我这般客气做什么?我说了, 你是凡人, 所以我愿意帮你。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就如同这盆花一样,盛开时各有芳华, 互为争艳,然而实际上根茎却还是连在一起的。”

阿箬趁着曈低头时的间隙揉了揉自己的唇角, 要想在一只魔面前装出一副亲密的样子实在不容易, 想她过去十九年的人生中,也就是胆子稍微大了点, 为湛阳讲志怪故事的时候能够做到面不改色罢了,她是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和一位魔尊并肩站在一块闲聊, 好似是相逢多年的故友。

当曈抬头看向她的时候,阿箬又已经飞快的将笑意重新挂在了嘴角,“我能叫你曈吗?”她仿佛是真将面前的魔尊当做了可以结交的友人,“或者说, 我可以称呼你过去的名字吗?你过去还是人类的时候,叫做什么?”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倒要看看这位魔尊能对她纵容到何种地步。

“名字?”她在黑雾织成的兜帽下眨了眨眼睛,“是了,名字。名字对人类来说,是很重要的吧——不,不止是人类,这世间大部分有灵智的生命,都会在意他们的名字……可是,我叫什么呢?”

“我忘了。”想了一会之后,曈轻轻的摇头,“我已经做了很久很久的魔了,最后一次以人类的身份站在天地之间,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多少年前呢?”阿箬其实也并不在乎曈究竟叫什么,她只是想借着闲聊的机会不动声色的套话而已。

“我的年纪,比你认识的聆璇,和那位妖王陛下都还要老上许多呢。”曈风轻云淡的笑着,好像只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

阿箬下意识的松开了袖中攥紧白玉眼的手,曈扫来的眼神让她在这一刻她再度感受到了那种被窥探的恐惧,就好像她在曈面前是透明的。

“你比聆璇还要年长?”如果这是真的,那阿箬有些担心白霜剑和白玉眼能不能在关键时候保护住她了。

“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曾亲眼看着聆璇由白玉被雕琢成神像、看着那时风九烟抽枝发芽。你要问我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那我一定答不上来。因为那实在太久了,而在那个久远的年代,人来甚至还没有历法,浑浑噩噩不知何为‘时间’。”

“您说您是因为权力争斗才堕魔的。”

曈轻声的笑了起来,“没错,是因为权力斗争。”

“上古蛮荒之时的人,也会有权力斗争么?我记得古书上说过,那时的人不知有君,不知有父。”

“如你所言,那时的人类中的确没有所谓的皇帝、也没有大臣。但谁告诉你,权力之争,就一定是发生在人类内部的?”

阿箬对上了曈的视线,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

权力之争不一定是发生在人族内部,也就是说……

“在我出生的那个年代,有一个说法是——人族乃是天道钟爱的宠儿,身下来便拥有灵智,注定要主宰六界。你相信这句话么?”

阿箬抿着唇没有回答。

“我那时候是不信的。”曈继续说了下去,“道祖许诺人族兴盛,可那兴盛在我看不到的未来。天道哪里钟爱于人了?祂纵然给与了人适宜淬炼的道体和智慧,却也让人脆弱到可以被随意欺凌。我于是便向天道祈愿,我说我愿付出我能给与的最大代价,我想要看到人族与神明比肩的那一天。”

阿箬被这一宏伟的愿望惊到,“太古之时的人,都像你这般狂的么?”她小声的问道。曈是妖与神争权——不,确切说来是在挑战天道的权威。

漆黑而幽深的眼中带着些许笑意,“狂妄么?不觉得。只是后来的人习惯了卑躬屈膝,也就将不公当做了理所当然。”

“那后来呢?天道答应你的请求了吗?”

向天道祈愿——这样一个关键的信息点她想要忽略都难。风九烟说当年的云月灯也曾做出过同样的事情,闻雨来说他的妹妹也是在祈愿之后才变成了傻子。现在她想要知道“祈愿”究竟意味着什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以及是否可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