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来得及救阿箬,而是阿箬在被他拯救之前,就已经自行解决掉了那条蛇妖。银发聆璇这时才发现阿箬的另一只手上缠着翠绿欲滴的藤条,方才蛇妖想要缠住她,而这些藤条在蛇妖触碰到阿箬之前抢先将蛇妖给缠了起来。
“风九烟?”银发聆璇冷冰冰的挤出了这个名字。
“是,这是风九烟给我的。”阿箬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的藤蔓。风九烟给她的原本只是一截树枝,那截树枝在脱离了本体之后一直不曾枯萎,当那群妖精试图一拥而上围攻阿箬的时候,阿箬将其从袖中掏了出来,长不过四五寸的枝条在那一瞬间化作了长长的藤蔓,以一种凌厉狠绝的气势,绞杀了大部分敢于靠近阿箬的妖。
当然银发聆璇是很不愿意看到这样一幕的,风九烟的枝条竟然如此神勇,那么阿箬还要他做什么?她的确是可以自己前往上洛了。
不过生气归生气,他还是回到了阿箬的身边。在阿箬面前站定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将这船舱中所有的妖精,不管死了还是没死,统统一口气扫落到了滔滔江水之中。由于心情不好的缘故,他下手颇狠,惨叫声此起彼伏,甚为惊心。
厢房内的望春汐敏锐的觉察到了氛围不对,缩了缩脖子努力的将自己埋在了角落里希望能够降低存在感。聆璇先是瞪了一眼这个担负着保护阿箬的职责,方才却几乎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的女人一眼,接着又瞪向了那缠在阿箬手上,如同活物一般缓慢颤动的藤条。
“你和风九烟关系不错?”他有些酸溜溜的开口——在人间生活了七千年的银发聆璇当然知道眼下他心中这种感情叫做嫉妒。他并不打算否认这种情绪,嫉妒就嫉妒好了,就算因为嫉妒把自己扭曲成了丑陋的样子,他也还是要找机会发作,宣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不不不。”阿箬也不是没眼力的姑娘,当即开口解释,“我和风九烟的关系,比不上我和你的关系。”这是实话,“风九烟将本体上的枝条和叶子交给我,主要还是为了让我帮他清理妖族中不听话的败类。”
银发聆璇冷哼了一声,勉强满意她的答案。不过还是忍不住像个怨夫一样长吁短叹,“你不必多说什么了,我知道我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我苦口婆心劝你不要去上洛,你死活不肯听我的,呵,原来是因为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是,有妖王在背后为你撑腰,你还怕什么妖魔鬼怪呢?我是对你没什么用处了,你反正也嫌我,我不如走了算了。”
说是要走,但偏偏没有任何动静,只斜睨着阿箬,等着她来哄他。
阿箬心里觉得好笑,眼前这个家伙年龄不知是她的多少倍了,可不管是本尊还是白玉眼,都跟个小孩似的。
但其实仔细想想,聆璇会像小孩也正常。他的经历实在太浅薄了。尽管活了很长很的光阴,可在那漫长的光阴中,他甚至都没有体会到完整的喜怒哀乐,生命如同井中的水,而井水怎能与波澜壮阔的大海相提并论呢?
不对,他的生命也是有起落的,弑神失败就是他经历过的最大挫折。可是他毕竟与人不同,既没有办法从挫折中感受到悲愤,也没有为此而奋勇的动力。他本是玉石,由人打磨雕琢,这才有了如今的形态,他的心也是玉石,需要旁人的打磨——对,他不是没有心,而是需要被打磨。阿箬豁然意识到了这点,禁不住微笑了起来。
如果没有心,七千年前的聆璇怎会在罹都中祈求她去帮七千年后的他?
如果没有心,聆璇为何会在罹都中为了她而舍生忘死?
他是有心的,只是他比一般人要驽钝,需要仔细雕琢。一旦雕琢成功,那颗心必然流光溢彩美丽绝伦。
“你笑什么?”银发聆璇闷闷的问。
“我在笑你说了个笑话。”阿箬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怎么可能对我不重要呢?”
“这么说……我对你很有用?”聆璇曾是物件,所以直到现在思考的方式也是站在物件的角度,重不重要取决于有没有用,没有用的物品理应被抛弃。
阿箬伸手理了理他柔顺的鬓发,他没有躲开,专注的看着聆璇。
“你看我有用吗?”她问他。
聆璇语塞。
其实倒也不能说阿箬没用,如果没有阿箬,那么他一定会在很多事情上举步维艰。可要说阿箬有用在哪里,他又一时之间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阿箬,阿箬是否有用也就不重要了。
阿箬笑了起来。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便被江上的呼救声所转移。这些妖精在杀阿箬的时候又是呼风又是唤雨,先姑且不管打斗过程中损坏了船只,有没有吓到这艘船里的普通人,只说这条江上还有不上的渔夫及过往客船,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一下子将他们打翻入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