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立志修仙问道的宗门, 对世俗都是不大关心的。诸如云梦宫、唳山、浮柔岛,他们在意的是宗门中有几个弟子根骨绝佳有望飞升, 而不是有哪些人能够得到皇帝的爱重。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那些修道无望, 只掌握了些许术法皮毛的修士才会混迹于闹市繁华之中,靠着坑蒙拐骗牟取短暂的富贵荣华。
天衢阁在早些年也是被当做神棍之流,不少修士都以为这就是一群掌握了粗浅相命观星之术的练气、筑基修士凑在一块兴风作浪而已。直到有人真的见识到了天衢阁主料事如神的本事,这才不由得对他百般叹服。
别的不说, 云墟真人之死他就预言到了,他给出预言之时,云墟真人风头正盛,他却笃定的说这位大能虽有名师指点,但可惜并无飞升之运道,且必定败于云梦宫主之手。
当时的云梦宫主绿卮夫人还只是宫内的大弟子,常年闭关修行,没有多少人在意,其师法力平平,别说战胜云墟,能不能顺利度过化神之劫都是难事。可是没想到几百年后,新继位的云梦宫主竟然真的重伤了修为已至巅峰只差一线便能成神的云墟真人。
云墟死后,天衢阁主名声大噪,有不少人赶去上洛寻他,找他讨教洞察命理之术。在过去占星、看相、望气之术虽有传承,但并不十分受人重视,甚至一度被视作仙术末流。天衢阁主改变了过去固有的观念,让一众对未来心存茫然的人们禁不住争相抓起了龟甲与蓍草。
可是这个身负卜算之能的男子也颇有世外高人的风范,平时深居简出,要想得到他的接见,要么是京中贵胄,要么就是他的弟子。不少的仙门世家折服在他的这份高人风范之下,纷纷将族内的子弟送到他的手里,天衢阁的规模于是就此进一步的扩大。
而上洛城由于混乱,魔气在哪里滋生,妖魅也暗藏在城中阴暗的角落,将上洛当做了狩猎场。如此一来不可避免的与天衢阁发生了冲突。天衢阁不像云梦宫,没有那种强烈的除魔卫道之心,但既然他们修的是正道,就不可能与妖魔同流,数百年来,双方厮杀不断。
后来羽衣之乱爆发,那不仅仅是皇帝与太祝之间的厮杀,天衢阁也趁乱铲除了不少帝都中的妖魔。妖血与人血混在一起,上洛一时秽气冲天——银发聆璇不喜欢上洛就有这点原因。
人是六界之中心思最为复杂的生灵,也许是由于生命有限,人极易耽溺于欲念之中。欲念催生的勾心斗角永不断绝,如同海面上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黑蛇妖是不是从帝都来的尚未可知,但既然是妖,总不可能和天衢阁和睦相处。在到天衢阁法器“罡星锤”所发出的雷鸣之后,他豁然流露出了惊恐之色——其实蛇头上哪能看出什么表情,阿箬只是觉得他昂起头颅四下张望时颇有些可怜。
然而还没来得及同情或是讥讽,这黑蛇再度凌厉的朝着阿箬扑了过来。阿箬连忙抖开藤条防守,然而那黑蛇这一次却不是冲着她,他一口吞下了那倚在阿箬身边的少年,掉头扑进了茫茫江水之中。
事出突然,别说阿箬,就连银发聆璇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口口声声说要杀了阿箬仿佛是在开玩笑。他最后逃之前居然还要先吃掉那个少年。
“要追吗?”
“……罢了。”阿箬看向天际,之前厚密的浓云已被完全破开,数十个身披羽衣,气度超然的男女从云层中伴随着阳光一起落下。之前阿箬感觉银发聆璇圣洁如神,但和那些男男女女比较起来,银发聆璇反而像是沾染了世俗烟火的凡人了。
“天衢阁女宿阁长老。”
“天衢阁鬼宿阁长老。”
“天衢阁柳宿阁长老。”
为首的几个男女走上前来,向阿箬自我介绍。他们走近之后阿箬才发现他们都有着一张美丽、同时也卓然出尘的脸,漂亮的像是冰雕。
“我……”这段时间来阿箬什么大场面都见识过了,不至于就这么被唬住,这时忽然语塞是因为,她发现聆璇不见了。
天衢阁那几位长老如同落雪一般翩然降临这艘被拆得七零八落眼看就要沉没的船只时,银发聆璇也同时消失了。阿箬瞧瞧摸了摸自己的衣袖,感受到玉珠的形状后才松了口气,重新看向天衢阁的那几位长老。
而他们似乎只是将阿箬当做了寻常民女,以为阿箬之前沉默不语是被吓到了,其中有一位弟子还站出来简单的安慰了阿箬几句,告诉她不要害怕,他们天衢阁的人一定会平安护送阿箬到上洛城去。
通过与他们的谈话阿箬这才知道,这一次挑选新任太祝乃是天衢阁的主意——天衢阁自羽衣之乱后便不断有宗门内的弟子跻身官场,或是被封国师临朝摄政,或是加入了金吾卫的队伍之中,负责守卫京畿安危。恢复太祝之职的命令虽然是皇帝下达的,却是天衢阁拟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