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似的野兽似有所觉的后退,一半的身子隐没在黑暗里,只剩下一对亮的吓人的眼睛,然后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一瞬不瞬看着她。
“看什么看!哪里来的畜生,也敢来偷窥你姑奶奶?被我抓到,看我不剜了你的眼珠子下酒!”
柔柔双目赤红,发疯似的捡起菜刀,使劲儿朝横梁上掷了过去,破口大骂道:“呸!再敢来看,姑奶奶把你大卸八块!包了饺子给大人们尝尝鲜!”
“狰!狰——”
一听到这句话,野兽暴怒的呲牙,口中的流火将它周身的空处炙烤的冒出了白气,不过很快,它再一次回到黑暗中,有些忌惮的消失在了厨房里。
它逃跑了,任谁不可能想到,一个提着菜刀的小姑娘,居然吓走了一只可怕的野兽,可不知为什么,哪怕野兽消失了,柔柔的脑海里还是能听到它令人牙酸的吼叫,带着愤怒和畏惧道:“狰!狰!”
柔柔捂着耳朵大喊:“别叫啦!快滚!快滚!”
传菜的小二头一次见她这样心烦,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道:“柔柔姐,你这是怎么了?”
柔柔忽的拧过头,眼神凶恶的吓人,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爽快可爱的“菜刀西施”,怒道:“滚!你也滚,不要跟我说话,你们这些人只会让我恶心!!”
小二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了。
就这样,柔柔的性子突然大变,明知自己这样不对,却压不住心中狂暴的施虐欲,直到活活剐死几只食材,把它们剁的七零八落,她才觉得痛快。
可每当这种时候,一抬头,她就能瞧见那只赤红的、仿佛满身鲜血的野兽,它蹲在高高的横梁上看着她,亮的吓人的眼睛里是讥讽的、痛恨的光。
她的脑子里时刻都是这只野兽,大叫:“狰!”
回忆到这里,少女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无助的将小脸儿埋在掌心,泪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
小美人儿哭的梨花带雨,奈何叶孤城与西门吹雪都不是怜香惜玉的类型,白龙顾及一目连身躯的男女之别及过人的风姿,也不好上前安抚。
陆小凤轻咳了一声,为难的摸了一下眉毛。
看着一个妙龄少女,在几十个男子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实在不是他这样的男人该干的事,于是,他斟酌着措辞,安抚的道:“姑娘,别哭了,我们正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而来,你现在很安全。”
京城与白云城足有千里之遥,“白龙现身”的传闻,一时半会儿估计没法从京中传过来,因此未免节外生枝,陆小凤暂时隐瞒了白龙的身份,待解决了“狰”的问题,再向管家与其他百姓说明不迟。
毕竟陆小凤可是知道,在京城,若不是禁卫军把守宫门,天子又多调动了一些人马过去,围挤在一起要拜真龙的百姓几乎要踏平紫禁城的门槛。
陆小凤英俊风流,又极懂女人的心,他一番安慰下来,少女的哭声果然弱了下来,若非瞧见了更俊秀的白龙,陆小凤的情债指不定要再多一笔。
“……之、之后的事情,奴家就记不清了,只记得心中越来越烦躁,上工的时候不活剐几只食材,神智就不清醒,甚至恨不得将客人也剁了下酒。”
说到这里,柔柔嘤咛了一声,身子摇摇欲坠的晃了一下,她身上的妖气才被祛除,又被迫回忆了一番狰兽,身子已有些支撑不住,虚弱道:“奴家、奴家做那些事都不是出于本意……还请城主宽恕。”
失控之后,她也并非全无记忆,总觉得有一片腥稠的血色糊在眼上,仿佛有人操控她的四肢,让她将曾经设想过的、可怕的场景,一一付诸实践。
杀了那些人,那些借着酒劲儿去摸她的脸,说荤话调戏她的蠢货,剜出他们的眼睛,让他再也不能偷看她的领口与裙底,剁了他们的手腕,让他再也不能借着讨价还价的由头,握住她的手掌不放。
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抛头露面的女人,一个美丽的、做了众人眼中只有男人的职业的女人,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这个女人要受到多少恶意。
“狰”从不亲自动手杀人,只是一点点诱导,就能挖出一个人原本埋藏的、摒弃的的恶念,再加上一缕妖气,就能让除了圣人之外的任何人失控。
想到这里,白龙的眸子柔和了下来,他温柔的注视着痛哭到失声的少女,伸出一只玉似的手掌,轻轻摸了下她柔软的发丝,温声道:“不要哭,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受害者,去厢房休息一下吧。”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一瞬间的恶念,可能一生都不会再现,如非被狰的妖气蒙蔽了心智,少女会一直爽快可爱,一生都不会举起菜刀对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