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爷当初只是个做小生意的,因为人才出众,被刘夫人看中,靠着刘夫人娘家扶持才有今天的成绩。
徐老爷对刘夫人又敬又怕,连小妾姨娘都没敢纳一个,哪晓得却暗地里在外养了外室,儿子都长这么大了,要不是徐老爷的仆人喝酒时说漏了嘴,被人告发到刘夫人处,刘夫人还被蒙在鼓里。
刘夫人知道真相自然愤恨交加,表面上客气有礼地迎他们回来,把他们安置到后院就不闻不问,陆然母子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徐老爷最初偶尔会到丁氏房里来,待刘夫人替他纳了两房年轻貌美的姨娘后,他就很少露面,母子俩没少被下人刻薄苛待。
陆然更是常常遭遇惊魂事件,不是差点落入湖中,就是险险被挤下假山,更有一次一个陌生小厮想私自带他出府,好在陆然够身手够敏捷,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安然渡过。
从那以后,丁氏对外严防死守,把陆然紧紧护在身旁,轻易不让他离开一步。
丁氏身体本就不好,现在担惊受怕,满腹忧思,再加上饮食也差,身体每况愈下,不到一年就撒手人世。
病重时她告诉陆然,刘夫人最怕的是陆然会分她独生儿子的家产,陆然的存在是最大的威胁,以刘夫人的狠辣,自己离世后陆然很可能活不下去。
所以她找到刘夫人,向她表明,根本无意让陆然分徐家家财,并恳求刘夫人,待她去世后,请刘夫人把陆然送到一户家境富裕没有子女的人家,她来世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她,至于徐老爷,她早就不指望了。
刘夫人知道她是被徐老爷蒙骗,现在见徐老爷有了新欢把她甩到一边,对她除了恨更多的是怜悯,而且只要陆然离开,对自己儿子便没有威胁,就答应了她,当是为自己儿子积德。
于是在丁氏去世三个月后,陆然就被刘夫人遣人送了出来,不过并没有送到啥富庶的人家,而是让下人送到偏僻的穷山村,至于他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自己造化。
“我娘病重时一再对我说,千万不要再回徐家,也不要恨我爹。” 两人坐在安乐林一棵高树下,陆然看着天边随风飘荡的薄云,悲伤地道。
“她说她从来不后悔遇到我爹,如果没有我爹,就不会有我,就冲这,她这辈子就值了,可惜她不能一直陪着我,只能想法让我日后过得安乐,她还叮嘱我,若想她千万不要表露出来,放在心里就好,她在天上能感受得到。”陆然的眼里蓄满了泪,声音低沉,“我知道,她是真心爱我爹的,她去的时候,口里还一直在唤我爹的名字,我爹却不晓得在哪里,待我娘下葬了他才回来。”
又是个大渣男啊!林伊愤愤不平。
“那你咋说你爹死了?”林伊默了半晌, 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我娘有次病重,人都不清醒了,口里一直在叫我爹,我知道他在府里,求下人帮着通报,可没人理我,我一路冲撞到了书房,他果然在里面,正握着小妾的手教她写字,看到我进去骂我没规矩,知道我娘病重,他说他又不是大夫,找他干嘛。”
陆然眼前浮现出当时的情景,小小的自己凭着一股子蛮力,冲开下人的阻拦,蓬头散发地跑到徐老爷面前,他那时候又恐惧又绝望,很怕回去娘亲就不在了。
他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哭着哀求爹爹去看看娘亲,可徐老爷怎么说的?
“我又不是大夫,去了有什么用,行了行了,别哭了,我叫下人去请大夫!”徐老爷皱着眉不耐地道,转过脸却对着小妾满面春风,“刚才写到哪 ,来,我接着教你!”
“我还想求他,他嫌我坏了他的兴致,命下人把我拖回去,从那天起,他在我这里就死了。”
当时的场面至今仍历历在目,一想起来就痛彻心扉。
陆然抹了把脸上的泪,眼里闪着决绝的光,“我恨他,恨透了他,从那以后我再没叫过他一声爹爹,我也不要再姓徐,我只是我娘亲的儿子。”
他哑声道:“我还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能快点长大,不能自己赚钱,这样我就能和我娘离开徐府,再也不见这些心肠恶毒的人。”
现在他长大了,有能力了,想要保护的人却已不在……
徐府对于陆然而言,就像座阴森可怖的牢笼,那里吞噬了他最爱的娘亲,打破了慈爱的爹爹在他心中的形象,受尽了欺辱嘲笑,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踏足一步。
林伊听得泪眼滂沱,没想到陆然在来南山村以前就受了这么多的苦。
她轻轻握住陆然的手,想给他点鼓励,陆然感激地回她个笑脸:“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