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丁前溪来说,这十年的生活谈不上什么特别有乐趣的。
除了每天早上必须要练的一套心法外,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好做。
娘亲死后莫名其妙的想吃烧饼,于是丁前溪刨来了山脚下的黄泥土做了个土炉子。
做土炉子这种事情,在北方就跟人天生就会尿炕头一样,唯手熟尔。
除了打烧饼的话那就是跟着沈怀山的爷爷编竹篾了。
编竹篾这种活计,步骤复杂繁多,从选竹开始,生的太老的不易定型,多作为搭竹屋用了,太嫩的又很容易折断,一般翠绿的竹子都是新竹,老篾匠一般都选用竹体稍稍泛黄颜色的竹子,但是竹体起斑的那种竹子也不用,因为在起青的时候很容易坏掉,所以从制蔑这门手艺,都是师傅领进门,手把手往下传。
选定合适的竹子以后,需要根据编制的物件截取需要的长度,然后把有竹节的位置多余的结节削干净,将竹子分开就叫剖蔑,去除多余的结节叫剔蔑,根据编制的物件来说,有的还需要制成蔑丝,蔑条,火盆子也是篾匠屋里常备的东西,有些形状需要先用火烤,然后弯曲定型。
小前溪跟小怀山那会儿学着给竹子起青皮分层吃了很多苦头,水竹可分四层,这考究的是眼力跟刀工,被竹子划破手,刀口呛掉皮,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了。
两人砍竹子的时候一定偷不得懒,要沿着学堂后面的山路,一路向上,向深处进发。
山边明明很多竹子,为什么要往山深处走呢?小镇老人发现,两座山汇聚的地方有座深潭,潭边上的竹子长的尤其快跟翠绿,小竹子用不了两年就可以长成挺直的大竹子,这里的春笋反而尤其的嫩,跟潭子里的小白鱼一样。
镇子东边的狗大户尤其喜欢这种春笋,用它炒着过了冬的腊肉,然后在喝上一口这潭子里小白鱼熬出的鱼汤,在尝过陆年儿偷偷带出来的腊肉春笋以后,高大少年沈怀山往往会仰天长叹,语气中带着十足的羡慕:“这帮狗大户,天天过的神仙日子。”
两山之间的深潭,镇上的小河流水源头正是发源于此,一年四季源源不断。
小白鱼却是只有深潭里面才有,山下小镇中间流淌的小河流只捉得到普通的鱼儿,那些鱼的味道太一般,根本比不了小白鱼。
这小白鱼虽好,可一年到头捕捉的季节只在春季,而且需要特制的鱼饵。
特制的鱼饵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不过得翻到另一座山头上,那儿有棵神奇的树,一年四季不落叶,果子却只有在冬天才成熟,果实一粒一粒的,成熟的果实磨成粉末,加上一些镇上常用的油灯里面的油脂,放在竹篾丝编织的笼子里,一晚上就可以捉满满的一笼。
陆年儿头一次正大光明的跑向镇子北边,这一次他脚下飞快,比以往还要快上三分,因为他要找那个编的一手好篾竹的沈怀山。
小镇上道观里面的唯一一个道人离开的时候,告诉村里的村正,以后要是有人生病可前往道观后面的大山上,深潭里面的小白鱼,加上些许山上常见的药材熬煮,类似于伤风这类的小病,基本上都是药到病除,半夜小儿啼哭对之也有奇效。
“开门开门,沈怀山,你再不开门下回休想让小爷我偷我爹的小人书给你看。”
什么是小人书?封面写着《无上佛法》,陆年儿好奇着打开看过一次,就当作佛经扔到一边去了,书的开头写着:“入定修观法眼开,祈求三宝降灵台。观中诸圣何曾见,不请情人却自来。”
得,这种枯燥的书谁爱看嘛。
本来这本书就是再怎么枯燥,也够不到沈怀山那里去的。
还不是因为陆年儿馋那口白鱼汤,央求着沈怀山私下给他多留一些,沈怀山就让陆年儿拿小人书交换。
他陆年儿知道什么叫小人书?
沈怀山只好解释,就是书上有很多小人在打架。
小人打架?陆年儿想到那本从书架最里面掏出来的《无上佛法》,他想了想,里面好像真有很多打架的小人,还看得见许多线跟点。
嗯,就拿它给沈怀山看。
不过沈怀山满怀期待的眼神,扭捏的神态,还有逐渐变得黑红的脸,陆年儿总觉得哪里有说不出的奇怪。
当晚小胖子满怀期待的从怀里掏出从陆年儿那里交换来的“小人书”,看到封面的名字翻开一页,入眼的什么乱七八糟看不懂的开篇,他耐着性子又翻了几页,发现只是满纸的字,小胖子当时嘀咕着:“狗大户,骗人!”
他把书扔在床头,气呼呼的想着明天早上怎么跟狗大户家的傻儿子算账,回头不死心似的又拿起书翻开几页:“唉?还真有小人…”
只见一幅人体脉络图缓缓映入小胖子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