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傅卿云一阵揪心,眼中渐渐升起氤氲的雾气。
永福院是大林氏在世时住的院子,自从大林氏去世后,定南侯就将那院子空置下来,不许小林氏住,他自个儿也不去。里面摆设的家具等物什有些被林老夫人搬回林府库房里存放,留着给傅卿云和傅凌云成亲时用,有些则摆在傅卿云的院子里,经过上次傅焕云摔摆件的事,傅卿云已全部收到库房里了。
因此,现在的永福院是一座荒废的院子,久未有人迹,尽管如此,永福院的位置依旧是定南侯府除寿安堂外最靠近中轴线的院子,永和院的规模和地理位置根本没法与永福院相媲美。
也不知道小林氏是不是因为心虚,她肖想着大林氏所有的东西,唯独没有肖想过永福院。
傅凌云拍拍傅卿云的手,安慰地说道:“姐姐,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查,总能查出来的。我听说母亲生我时是难产……”
傅凌云微微撅嘴,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神情十分自责。
傅卿云忙说:“你别听外人胡言乱语!母亲在世时和父亲伉俪情深,我想她从未后悔过生下我们。你瞧你长的多像父亲,母亲希望你能像父亲那般英明神武,长成一代大元帅!”
傅凌云拉了拉嘴角:“是么?”
傅卿云肯定地点点头:“当然是的!”
傅凌云的笑容这才没那般勉强了,看了一眼旁边偷偷抹泪的韩嬷嬷,说道:“姐姐,韩嬷嬷,我想知道母亲去世前所有的事,可我身边伺候的人不是军营里的粗汉子,就是这两年才进府挑出的丫鬟。韩嬷嬷还记得什么?”
傅卿云朝韩嬷嬷颔首,清淡地说道:“韩嬷嬷,你将你知道的,都告诉凌云罢。小林氏母女三人这般闹腾,二妹妹和焕云已经失去父亲的欢心,他们都是沉不住气的人,很快会有新动作,我说过,他们动作越是多,破绽就越多。我就等着他们在父亲面前露出马脚。我们母亲的事,也是时候该好好查了。”
甘菊的事牵扯出刘姨娘的死因,傅卿云想到这个便渐渐振奋精神,拔出萝卜带出泥,定南侯府眼睛这么多,指不定那只眼睛就看出了端倪来。
韩嬷嬷用袖角抹抹眼泪,鼻音浓重地问:“姑娘想让老奴从哪里开始讲起?”
傅卿云想了想,说道:“就从小林氏进府开始讲起罢。”指了指面前的圆凳让韩嬷嬷坐下。
韩嬷嬷点点头,也没有矫情,坐在傅卿云和傅凌云面前,整理了下思绪,说道:“老奴先讲讲夫人和小林氏在林府的事。当年,林老夫人连生两个儿子,就是大舅老爷和二舅老爷,便想要个女儿,可林老夫人生二舅老爷时身子骨伤了,一直怀不上。林老太爷恰巧外出行商看中一个姓周的农家女带回来,说是借腹生女。林老夫人气了一场,林老太爷心里有发妻,哄着林老夫人,很少去那农家女的院子。谁知,林老夫人和周姨娘前后脚怀孕,生下来都是女儿,就是我们夫人和小林氏了……”
傅卿云听得很认真,她觉得难以理解,印象中外祖父很宠外祖母,说是妻奴也不为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装着妻子还要去宠幸别的女子,而且周姨娘没去世之前,也不见外祖父去她的院子。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思也不是女人可以轻易琢磨的。
韩嬷嬷接着往下讲:“因此,我们夫人和小林氏年岁相差不大,常常同吃同住,但林老夫人不苛待小林氏,却也不待见她,更没有教养过她。小林氏是跟着周姨娘过活的,只有我们夫人常常教她认些字。等她们长大了,我们夫人就定了侯爷,小林氏原本也是有一门亲事的,是个中等商户。也不知怎么回事,小林氏来了一趟侯府,我们夫人就闹着让小林氏给侯爷做平妻,侯爷不答应,那段日子侯爷和夫人的关系降到最低点,两人常常不说话。夫人这辈子,都没和侯爷红过脸。”
傅卿云苦笑,这就是冷战罢,就像前世的她和安国公,有时候不吵架未必就是琴瑟和谐,反而是最伤人的冷漠。
傅凌云听到这里则是吃惊了,他无法想象自个儿的母亲闹着给父亲娶平妻,若是纳妾的话,他可能觉得好接受些。
韩嬷嬷叹口气,看了眼傅卿云和傅凌云,说道:“后来侯爷还是松了口,小林氏就和那商户取消婚约,让林家宗族里一位同龄的姑太太嫁了过去,老夫人赔了许多嫁妆,给小林氏置办嫁妆就剩了那一千两的公中银子。接下来的事,就和我们长房的少爷姑娘排行差不多。小林氏嫁进来时,夫人刚怀上大姑娘,三姑娘的姨娘是服侍侯爷多年的大丫鬟,趁机爬了侯爷的床,夫人气得背地里哭,小林氏就挺身而出护着夫人,将三姑娘的姨娘好好敲打一顿。好笑的是,三姑娘的姨娘和小林氏前后脚怀了身孕,小林氏主动在永福院正房外面跪了两个时辰,求夫人给她一碗打胎药,夫人不忍心就原谅了她,允许她生下孩子。夫人因此和小林氏有些嫌隙,但小林氏常常在侯爷和夫人面前念叨夫人的恩情,伺候殷勤,做小伏低,夫人不忍心,渐渐又和小林氏走得近,三姑娘的姨娘也就守着三姑娘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