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淳于沛的眼神微不可见地亮了下。
淳于沛谦虚两句告辞,聂姑妈让宁嬷嬷送淳于沛。
两人顺着湖边的柳树荫走,宁嬷嬷感动地说道:“多谢二少爷在夫人面前为老奴求情。”
聂姑妈打她的那十板子只是装装样子,并没有如何伤到她的身子,伤的最深的是她的体面。她唯恐底下的人从此小看了她,也是跟傅卿云示威的意思,因此没有装病卧榻休息,而是如常出来管事和伺候主子。这就是明目张胆地告诉傅卿云,她在聂姑妈眼中的地位不可动摇,傅卿云的那小儿科心计休想得逞。
淳于沛没梳起来的头发随风飘扬颇有些翩翩君子的味道,他儒雅地说道:“宁嬷嬷在姑妈面前为我说好话,我投桃报李,自然也该为嬷嬷出一份力。
宁嬷嬷的脸色微妙地变化了下,谄媚地说道:“二少爷要做的是大事,况且老奴素来敬重二少爷,即便二少爷没有交代奴婢,奴婢秉承着自个儿心意,秉着公道的原则,也会为二少爷解释两句。”
淳于沛闻言,自嘲地笑了下,随即不动神色地问道:“姑妈那里可曾说过有关我大哥的话?聂姑娘又是怎么说的呢?”
宁嬷嬷环目四顾,见四下无人,这才低声说道:“国公夫人装病不来请安,今儿个早晨又惩戒了奴婢,下了夫人的脸面,奴婢提到国公爷两句,瞧着夫人对国公夫人是有九分怒气,对袒护国公夫人的国公爷也有了一分怒气。二少爷再给奴婢一些时间,奴婢定能让夫人看清谁才是夫人后半辈子的依靠!至于我们姑娘……”
宁嬷嬷撇了撇嘴,不敢说聂曼君的不是,只头疼地说道:“姑娘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心思敏感,大概猜到奴婢是不看好国公爷的,每每奴婢开口,她总拿话岔过去……怕是对国公爷还未死心呢。”
淳于沛脚步一顿,站在湖边凝望着湖水中戏水鸳鸯,偏偏背景是夕阳,没有诗情画意的旖旎美感,反而透着一股子萧索之气,淳于沛微微阖眼,叹口气说道:“聂表妹从小是个死心眼,认准了一件事,就会认死理。”
宁嬷嬷眼珠子一转,出主意:“二少爷何必忧愁,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况且,国公爷已经成亲,我们姑娘有再多想头都是白搭。要奴婢说,您多跟姑娘亲近亲近,小姑娘家害羞,又知道您的心意,这羞着羞着就羞出心思来了。”
淳于沛斜眼睨她,合上折扇:“哪有那般容易?罢了,这事不急,宁嬷嬷,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还得麻烦你在姑妈面前多为我美言。”
宁嬷嬷连忙谄笑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淳于沛眼底的阴郁散去:“就送到这里罢,嬷嬷请留步。”
言罢,淳于沛潇洒地离去。
宁嬷嬷望着淳于沛的背影,抹了抹额角的汗水,正想问一下她家的春妮,嘴巴张了张,却没来得及喊淳于沛。
宁嬷嬷怅然地跺跺脚,扭身回了锦瑟苑。
两人都离开后,一个小丫鬟从柳树后的芦苇里钻出来,她抱着十几根芦苇飞快地回了景晗苑。
“……姑娘,这就是奴婢听到的完整的话,二少爷离开后,奴婢看见宁嬷嬷似乎话没说完,想叫住二少爷,但不知为什么没叫他,奴婢瞧着她脸上有些畏惧和惆怅的模样。”
扁豆回来后把芦苇交给豌豆处理,就把湖边听到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傅卿云。
傅卿云眉梢轻颦,听二人的对话,宁嬷嬷和淳于沛似乎关系匪浅啊!她过滤一遍前世的见闻,微微吐出一口气,前世她根本没注意到宁嬷嬷和淳于沛有私交,淳于沛一直以风光霁月的儒雅君子形象示人,面对奴仆们风度翩翩,温和可亲,而宁嬷嬷是聂姑妈最倚重的管事嬷嬷,不仅淳于沛,就连安国公也对宁嬷嬷高看两分,敬重两分。
她觉得心里慌慌的,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旋转,既然宁嬷嬷一直在不遗余力地离间聂姑妈和安国公,拉拢淳于沛和聂姑妈的关系,那么,前世安国公的死有聂姑妈的参与么?
到底有多少人在谋害安国公?
傅卿云眼眶酸涩。
气氛有些凝重,扁豆觉得自个儿听到了个她不该听的秘密,心中十分忐忑,而豌豆震惊得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淳于沛的话里明显是有阴谋在针对安国公,而安国公是淳于沛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豌豆手中的芦苇不小心掉落,她慌张地拾起芦苇,抬头看傅卿云,顿时更震惊了:“姑娘!”
话出口,她才知道自个儿因为紧张忘了改称呼,傅卿云现在不是“姑娘”,而是“夫人”了。
傅卿云回过神,感觉脸上凉凉的,她呆呆地摸了摸脸颊,手上摸到湿润的液体。唉,她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无法接受有人谋害安国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