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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良华思绪万千,远没有妻女那般洒脱。

他是陆家长子, 集家族宠爱于一身,陆春林父母尚在之时,最疼爱的就是他。徐云英生下他之后才在陆家立足掌家,自然事事以他为重。

他听母亲说过一件往事。徐云英因为识字,被公社当作重点培养的女干部人选,送到县城参加干部培训。当时陆良华只有七个多月离不得娘,徐云英就抱他去了县城。白天看他睡熟了将他放在床上自己去听课了,回来时发现他摔在地上哇哇痛哭。

徐云英心痛且自责,当时抱起陆良华就赶回村里。公社领导觉得可惜,连连摇头,说徐云英你是一个干部好苗子啊,就不能克服一下困难?徐云英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什么都没有儿子重要。

徐云英能够安排陆良华进大队部工作,也得益于她的好人缘、会来事。这样的人才,在那个普遍妇女文化程度低的时代真的是前途无量。

所以,陆良华对母亲一直有一份愧疚心理,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她。娶了桃庄之后他虽然将更多心思放在了小家,但对母亲的尊敬与爱依然都在。

母亲生病了,得了癌症,手术或许能够救命,或许会要命,谁也不知道结果。陆良华不想母亲死,只要母亲还活着,就感觉这个家还在。母亲这几天不在家,整个老屋空荡荡一点人气也没有,待在家里浑身难受。

但他是男人,不仅是儿子,他还是丈夫,是父亲,他还有儿子,未来还会再生。他身上的责任重啊,为了一个未知的可能,投入无穷的精力与钱,值得吗?

何况,若是母亲重病不治,陆家这个沉重的包袱压在身上,受得住吗?

杨桃庄和家人的冲突,他没有阻止,因为他没脸提分家,却又不想承担责任,需要有人帮他来做这个艰难的决策。

听到徐云英说出“分家”二字,陆良华有一刹那感觉到轻松,但随之而来却是难以抑制的痛苦与自责。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母亲身前,将头深深地埋在母亲膝盖之上,啜泣道:“妈——儿子不孝!”

徐云英看着埋在自己膝盖上不断抖动的脑袋,感觉到儿子的愧疚与自责,她轻轻地叹息一声。自古慈母多败儿,这个自己最疼爱、付出最多的孩子,却是个最没担当、极度自私的人。

盛子越在一旁看着有点不耐烦,最讨厌这种自私、无能的人。该他承担责任的时候像鸵鸟一样将头往沙地里一埋,让旁人出头处理,等到尘埃落定又来忏悔,似乎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可是,他是外婆的孩子,外婆爱他,能怎么办?她坐在陆桂枝的怀里高度正好,偷偷抬腿狠狠地踢了陆良华肋下一脚。

“咚!”

一声闷响,左肋一阵剧痛袭来,陆良华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