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妹子,也是个胆大的。
交流间,她们已经跟着"妈妈",走过了好几个房间。途中还看到了苏穗儿他们——他们按照于老师的嘱咐,老老实实地躲在标记旁边。"妈妈"没有看到他们,他们也没有看到远远跟在"妈妈"后面的徐徒然二人。
很快,"妈妈"就来到了这条vip亲子通道的终点。
半旧的卧室门拦在她的面前。她没有犹豫,抬起一条血管按下门把,笑盈盈地走了进去。
怪物是没法关门的。卧室门就那样半掩着。徐徒然听见里面传出一声嘹亮的呼唤,是小女孩在叫着"妈妈"——然而下一秒,惊喜的声音就被仓皇又恼怒的嘶吼取代。
这还真是……怪作孽的。
徐徒然闭了闭眼,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觉。也不知若查若愚知道,自己付出了沉重代价才将家人送进来的"永生之地"将他亲人糟践成了这副鬼样,心里会是个什么感受。
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一旁维维淡淡开口∶"别想太多。"
"他们身为''人''的部分,早在被转化成伴生物的那一刻就死掉了。他们只是保留着人类记忆的怪物。"
他们来得太晚了,这些人他们救不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之后不会再有人遇害。
徐徒然呼出口气,轻轻点了点头。维维带着她走到邻近的标记旁边,撤下了自己的拟态薄膜∶"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做?"
"我有这个。"徐徒然从挎包里掏出最后一个用银色色纸包着的物件。她当着维维的面将它拆开,露出一面小小的手持镜。
"卖这东西给我的人说,这个连接着雪鬼的栖息地,会在不知不觉中让房间降温……虽然我从来都没体验过,不过应该不是骗人的。"
徐徒然说着,蹲下身,将那面手持镜贴地推了出去。镜子在平滑的地面上滑出一段距离,停在了那个半掩的卧室门外。
镜子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明明已经停下来了,又愣是自己转动了几下,拉开了与房门的距离,跟着便见镜面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真的变冷了。"维维伸手出去试了试,点了点头。身为"枯叶蝶",她对温度的变化十分敏感。
徐徒然实际都还没感觉出什么,内心还有点担心这雪鬼手持镜没啥作用。听她这么说,方真正放下心来。
"不过你这东西似乎派不上用场了。"维维话锋一转,浅淡的眸子看向虚掩的卧室门,"''妈妈''要赢了。''
就像是呼应着她的话一般,原本虚掩的房门被猛地拉开一半,一截断裂的粗壮血管飞了出来,重重落在地上,正如垂死的泥鳅般不住扭动,又有数根细细的血管探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扎了进去。
—-正如维维说的,
掉在地上的粗壮血管迅速地干瘪下去。房间内,尖叫的女孩也渐渐没了声息—胜负已分。
按照徐徒然之前的猜测,当伴生物互相吞噬到只剩一个时,这个"域",或许就会崩塌……然而她们等了一阵,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来这个不太对。"维维直截了当地开口,脸上倒没什么失望的表情,语气里也无任何失落与责备,"走吧,回去汇合。一起再想办法。
她说着,两臂舒展,张开薄膜。等了一会儿,徐徒然却没动静,只微微拧眉,盯着那半掩的房门看。
"…….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喃喃地开口,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不止一个。"
"?"维维没懂,"什么?"
"现在剩的伴生物不止一个,而是两个。"徐徒然抿唇,"她还有一个孩子…
这回维维明白了。但又没完全明白。
"你是说她怀的那个孩子?可他们不是一体的吗?"
…是这样吗?
徐徒然盯着那扇半掩的门,不知为何,脑中的危机预感又开始滴滴作响。
她想起了那个小女孩的日记。
信徒可以将普通人当食物。而信徒本身也是食物。所以对"它"来说,吃下进食过的信徒,本质等于一次性吃下了多份食物。所以不算浪费。
那……对伴生物来说,会不会也是这个道理?先前进食的究意是谁?现在要进食的,,又是准?
就在她思绪纷乱的当口,原本半掩的房门,忽然被猛地打开!
不,与其是被打开,不如说是被撞开一个巨大的肉球,无比迅猛地从房间里撞了出来,身后拖着无数细细的血管,在空中慌乱地飘动着。
那肉球极富弹性,短暂落地之后,转眼又弹得三尺高。只可惜这球似乎方向感不怎么好——在房间里来回弹了几下,愣是没找到门在哪儿。
…也幸亏没找到门在哪儿。
徐徒然一脸震撼地看着那肉球在不大的房间里弹来弹去,目光很快落在了对面的房间内——只见"妈妈"正冷着张脸站在门框内,死死盯着弹个没完的肉球,一脸不善。
"……这到底是什么?"就连素来淡定的维维都被当前的情况搞蒙了,目光随着那肉球转来转去,一脸茫然。徐徒然"诶"了一声,飞快解释∶"还能是什么,被她当成储备粮的崽!"
那些细细的血管,都是这个崽的。实际吞噬了哥哥姐姐的,估计都是这个患,他妈辛辛苦苦地把他喂大,好容易喂到可以吃了,没想到储备粮变成哪吒跑了!
更糟糕的是,她现在还没法追——外面的房间被徐徒然搞得气温骤降,那个肉球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可他亲妈出不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徐徒然抿了抿唇,突然跑了出去,直直冲向了那个还在到处乱蹦的肉球。
"……徐徒然!"维维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兀地提高了声音,"你于嘛!"
"把它送回去!"徐徒然头也不回地说着,冲着那个不住蹦鞑的肉球,抬脚就是一踢!
……不知是不是维维的错觉,在被她踢中后,那肉球似乎就停住不动了。
然而便是停,也只停了一会儿——很快,那肉球便又开始到处乱滚起来,比起之前,蹦鞑得更没有章法。
维维看得一脸莫名其妙,正琢磨着该怎么帮忙,周围的墙壁突然开始猛烈地震颤。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所靠着的标记开始疯狂闪烁,画着标记的门板不住摇晃,混乱之中,她听到身后传来其他人的呼唤。
"维维!"她转头,于老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旁边跟着慈济院的那个杨不弃,"快快快,赶紧撤!"
"那东西发现这个空间了!正从外面尝试进来!老大他们还在维护标记,不过撑不了多久·
于老师话未说完,杨不弃已经急急开口∶"徐徒然呢?"
维维∶...
她默了一下,拉开了旁边正不住晃动的门板。
"在踢球。"她如实回答。
..???
"什么玩意儿?踢球——"于老师莫名其妙地转头,在看清外面房间的情况后,登时张大了嘴。
还真是在踢球.……不过踢的是个大肉球。
于老师诧异到口齿不清∶"这什么登西?"
维维∶"…储备粮般哪吒。"
于老师
完全没懂是什么东西!
他还在那儿惊讶,旁边杨不弃的脸已经青了。他当即往那房间里走去,才迈出一步,便感到四周摇晃得更加厉害。
"等等等等——得有人帮我稳标记啊!"于老师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杨不弃!回来!维维,你跟我去那边那个!"
现在"它"正在冲撞这个独立空间,真让它进来,全都得玩完。杨不弃心知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争取时间,只能咬牙,又退回来,将手按在一旁的标记上,双眼却仍紧紧地盯着房门外的一切。
徐徒然对身后的一切并非茫然无知,然而她这会儿真的分不出什么心神去理会—她不住对着眼前的肉球发动着"正踢",越踢心里越是郁闷。
倒不是说她的"正踢"没有用。恰恰相反,每一次都是正正好好地发动,该有的儒直和混乱效果也都有。
问题是,这个球,它本身就是在乱蹦鞑.你哪怕让它混乱了,它也只会换个方向继续乱蹦盼它蹦不回去啊!
这就好比对一个傻瓜用降智——本来就是个傻的,你再怎么降,也还是个傻的。这不降了个寂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