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爷爷明显是不放心的,可他是个脾气再软不过的老人家,不想为难任何人,尤其他的大孙子。

去年他身体更硬朗的时候,在批发市场买了盆品种一般的兰花,卖家看老人家眼神不太行,硬要鼓吹成天上有地下无品种顶呱呱的一种君子兰。爷爷被人坑了钱,林安尼气不过,一定要带爷爷去讨个说法。去是去了,说法也讨了,差价也给了。可明明受害人是老人家,林爷爷却是极为不好意思一般,全程挂着难为情的笑,好像被骗钱的反倒是对面颐指气使的卖家。

有时候林安尼很怀疑他爸不是爷爷亲生的。否则为什么父子俩一点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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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是多快?

这在学术上是个模糊词,对短跑运动员来说,相隔一秒即是差距甚远,对拖延症患者来说,十多分钟也算快。

对剃头小哥来说,二十分钟就是很快。

如果你被安利烫个头,那两个小时估计也下不来。

两个小时后,林安尼再次打了个哈欠儿,自从今晚他坐在了这把深黑色的交椅上,他已经打了不下五个哈欠儿。

他眼神迷离、神色呆滞地瞅着镜子里那位头顶卷发棒的小哥,直呼自己失了智。

否则怎么会一动不动地从晚上十点整整坐到凌晨十二点,并且任由小弟拉来拽去,眼见着头发被抹上熏人的药水,某位黑心肠的老板还硬要说这是德国进口的昂贵货,眼见着时光一去不复返,某位黑心肠老板的挚友还一个劲儿地吹嘘说“做完造型,绝对是一枚令人合不拢腿的大帅逼。”

老子本来就是大帅逼,还用得着做什么造型。

林安尼打了一会儿盹,被凑进来给他解开卷棒,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给打了个激灵。他醒了过来,托着腮迷迷糊糊地看向坐在后头抽烟的苟游。

幸亏他在一个小时多前就给爷爷拨了号码,告诉他自己在做头发,可能会有点晚,让爷爷早点休息,否则他还不如先杀了这两个狐朋狗友,自己再以死谢罪。

林安尼长吁短叹道:“这真是进了贼窝,再难回头。”

黑心老板苟游:“……”

苟游深沉地望了林安尼一眼,眼底晦涩不明,深不见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位对好友有所企图。

不过没人会误会。

林安尼知道这人德性,他是在担忧小白鼠实验能不能成呢,眼神当然深沉啦,眼底肯定晦涩啦,要是连染个头都不成,他这理发店老板真是徒有虚名。

况且苟游长得好,五官立体不说,眼神也是深邃得很,就跟那些言情小说里霸道总裁似的,‘目光深不可测,宛如一道波澜不惊的古井。’

林安尼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基佬,经过中间人胡朋的介绍,第一次与这位见面,冷不丁对上苟游那中央空调般的目光,心惊胆战地以为他的桃花运终于到了,还犹豫着怎么拒绝苟游的爱慕之情,毕竟这位乡村伪霸道总裁着实不是他的菜。

相处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苟游看阿猫阿狗都像看老婆似的,就知道自己作为母胎单身又自作多情了一回。

“老板,还要多久呐。本高中生明天还要上学……”

林安尼吹了口气,一根不安分的卷毛调皮地从卷棒里泄露出来。他皱眉瞅着这红红的卷毛,气得毛都炸开了。

苟游掐灭了烟,抬眼看了看守在林安尼身边拆卷发棒的自家小弟,说道:“急什么,你没看见正在拆了么。”

林安尼听苟游语气冷淡,心火顿生。

好哇,他不过就是听说好友开了个小店面过来捧个场,庆贺庆贺,顺便让学了艺的好友发挥一下他的手艺,给他剪剪头发。这天气也开始热了,他这头再不剃就可以养痱子了,结果就被拉来做这个劳什子小白鼠。

胡朋见势头不对,连忙熄火,给二位爷讲了几句冷笑话,什么有一颗豆遇见了一只猪,生下了朱古力豆,什么有一颗豆去荷兰旅游摇身一变成为洋气的荷兰豆……诸如此类老掉牙的冷笑话。

林安尼道:“一点都不好笑。”

苟游倒是笑了:“呵呵。”

胡朋:“……”扎心啊,二位挚友。

他肚里还有许多自创的土味情话……要不是看气氛不符,差点就要信手拈来,说给二位挚友听听。

胡朋没骗林安尼,苟游确实创造了一番事业。他东拼西凑了一些钱,在村里开了个还算洋气的理发店。

不是林安尼这山沟沟里的人眼界小,是真挺洋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