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蓓瞳孔猛地一扩,她抖着手想拿那平板,紧接着又攥住。
她僵硬地笑:“不,不可能,一定是在吓唬我。他又不在内,不可能碰得到他。”
“是么。”
“……”
邹蓓终于没忍住,视线飘下去,落到那平板上。
镜头是单向在线的,那她认识的唐赟的主治医就站在床边,而她在植物人状态的儿子沉睡在床上。
邹蓓头皮都炸了,扔了茶杯就捧起那平板,做得精致的美甲死死地扣在平板边缘:“不可能——不可能——要让他干吗?让他滚!离他远!”
她歇斯底了好秒,才想起什么,瞪着吓人的眼看向唐亦:“想都别想!这是违法的!敢动他试试!?”
“把他放到外,最大的好处就在这儿了,”唐亦声线轻懒,“真好啊,那是金钱至上的家,利益主宰一切,在那儿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的时候,甚至不需要违法。”
邹蓓脸『色』惨白:“什么思?”
“要给唐赟做这生命体态维护的设备和医护人员都是天价,的资金流来源于那边的一……慈善基金会,是吧?”
唐亦终于放下茶杯。
“很不幸,那基金会今天下午恰巧出了问题,账户进入冻结状态——那边的主治团队缺乏资金供应,已经准备停止治疗了。”
邹蓓僵睁了眼,如坠冰窟:“我有钱……我有钱!不能停、不许停!”她慌得从躺椅上翻下来,跪瘫在地上,却顾不得爬起来,膝行着跪到唐亦面前。
女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面目可憎又可怜:“唐亦,唐亦他可是弟弟啊唐亦,在这世上可就这么一弟弟!不能杀他啊!”
“杀?”唐亦薄唇轻扯了下,却不近笑,他从椅子站起来,俯身,“别『乱』说,是那植物人儿子没钱治疗,和我有什么关系?”
邹蓓哪听得进去,她只死死拽着唐亦的裤脚,声泪俱下。
“我求求,我求了唐亦,别拔管,别——别动他我求求了!让我做什么都行!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放过他好不好他是辜的啊唐亦——”
“他辜?那林青鸦呢!”
唐亦陡然就爆发了,那一声嘶哑吼得邹蓓吓懵了,蜷缩起身体惊恐地仰看他。
然后邹蓓回过神,眼泪更下,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脚边的平板,颤着手去拽唐亦的裤脚:“我我真的不知林青鸦在哪儿……都是徐远敬、都是徐远敬一人策划的啊,我只是给他提、提供资金,其余我真的什么都不知!放过唐赟好不好,求求放过——”
唐亦狠狠甩开她。
他表重新回到冷淡,像那能把人撕碎的骇浪被压回平静死寂的海面下。
他抬头望向院子角落,声音冷漠。
“拔了吧。”
“是,唐先生。”
“……!”
邹蓓嘴唇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抖没了。
“烂尾楼!”在角落的人拿起手机前,邹蓓终于声音喑哑地喊出来,“我知他一直藏在城郊一座烂尾楼!”
喊完以后她就扑向角落的那人,泪水更使她神『色』狰狞:“剩下的我不知了!我只知这们就算再杀了我我也不知了啊!”
看着那佝偻在地上的歇斯底的疯女人,唐亦眼神冷漠,他那双冰块似的眸子看了地上的东西很久。
直看得旁边保镖都忍不住头皮发麻地避开视线。
那眼神不像人,更不像在看人。
直到一声电铃惊醒。
唐亦僵垂着手,从裤袋拿出手机,放到耳边。
唐红雨:“查到了,定位在北城城郊的路旁,应该是行驶中途有响铃而被慌忙扔下的。”
唐亦:“定位发给我。”
唐红雨:“冉家也要帮忙找人,那儿有什么讯息?”
唐亦阖了阖眼,哑声:“绑她的是徐远敬,他的落脚在城郊的某处烂尾楼。”
唐红雨语气一沉:“前年那家房地产大户出事,北城郊区外圈那么多为协议纠纷、权责不明导致的烂尾楼,全都要找?”
“沿着手机定位延伸出去的那条路,途经全查。”
“…我知了。”
同样的讯息和指令唐亦也发给了程仞那边。
他挂断电后,冷眼看向地上挂着残泪死死抱着平板的邹蓓。那女人察觉什么,又恨又畏惧地看向他。
唐亦冷漠地收回视线:“带她去警局吧。记得,是我们辅助办案找到徐远敬的共犯,而不是她自首。”
“是,唐先生。”
两名保镖上前,架起地上的邹蓓就要往外走。
而就在此时,已经绪爆发得僵硬麻木的女人眼珠子动了动:“刀。”
两保镖一停。
唐亦回眸,冷冰冰地看她。
邹蓓慢慢扯起嘴角,混着满脸的鼻涕眼泪和花掉的淡妆,『露』出一扭曲的微笑:“徐远敬带了刀,是管制刀具。”
唐亦眼瞳轻缩:“想说什么。”
邹蓓眼神瞟下去,落到那放茶壶茶杯的圆桌上:“下面有抽屉,面放了一把水果刀,我这儿可没有管制刀具,只能帮这么多了。”
“——!”
保镖脸『色』一变,表难看地把邹蓓往外拽。
邹蓓嘶哑的笑传回来:“一定要防身啊!”
“……”
院死寂数秒。
有人在圆桌旁慢慢蹲下来,拉开抽屉。
原木『色』铺着雪白的绢布,白得刺疼他的眼睛。布上躺着一把安静的、泛着冷光的刀。
唐亦垂手,慢慢握过去。
【毓亦。】
唐亦的指腹蓦地颤了下。
他眼神一恸,在握上去前紧紧攥住手。僵持许久,唐亦重重地甩上抽屉,他起身拿出手机。
“程仞。”
“准备一把伸缩刀、一血袋。”
·
如唐红雨所说,北城城郊外的烂尾楼很多,就算有那支被抛弃的手机的定位排除了一部分,剩下的排查工作量依然很大。
立案后可调动的警力和唐家和冉家能上的人力全都散出去了,在通过监控排除缩小的范围一一地毯式侦查。
唐亦最早出发,也开在最前面。夜幕笼罩下的这片城郊漆黑而荒芜,行车稀疏,半晌都不见过去一辆。
唐亦从接到消息后滴水未进,但身体仿佛已经忘记了这需求。他目光在黑夜掠过一片片影子上不知疲倦地划过,然后寻找下一片。
直到某片低矮的楼影儿,远远映进他眸中。
刹车一。
唐亦眼神绪狞动,他死死盯着那片矮楼。没什么迹象证明她就在这,但是有说不上来的感觉,『逼』得他呼吸紧促。
方向盘慢慢转过。
顺着那片快要埋没进荒草的自开土路,唐亦关了车灯,开向那片矮楼的影。
剩最后一两百米时,唐亦停下车。隔着车窗,他看见不远处的蛰伏在夜『色』的一辆面包车。
和疑似徐远敬开走的那辆非常相像。
唐亦将车熄火,下车。
他在黑夜声靠近那座矮楼,然后听见徐远敬的声音。
然后是一脆弱的轻声。
“…为什么要绑我?”
唐亦在夜『色』陡然一僵。
他紧咬牙才摁住了冲上去的本能,他强『逼』着自己一声地退后,直退到那片半人高的草丛中。
唐亦『摸』出随身的手机,将定位发给程仞,然后他调成静音,拨通了唐红雨的电。
对面乎立刻就接起:“那边——”
“我找到她了。”
唐亦阖了阖眼,哑声说。
唐红雨似乎被哽了一下,没能第一时说上来。
唐亦没等她:“定位发给程仞了,我去拖延时,警察很快到。”
唐红雨呼吸一紧:“要干吗?警察去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徐远敬现在已经疯了,他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和他不同!”
唐亦感觉自己一定是太累了,他竟然能很轻地笑了一声,“也没什么不同。”
“唐亦——”
“嘘,别吓着她,”唐亦轻声,“我办公室保险柜,密码0306,面有我的遗嘱。”
唐红雨头皮一麻:“他妈跟我说这——”
“我要是没出来,欠我的,都归给她。”唐亦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和唐红雨说,“就我求了,这辈子护好她。如果有下辈子……”他笑了一下,“希望有吧。”
“唐亦!”
在唐红雨吓出哭腔的声音,唐亦挂断了电。他把手机扔在原地,独身朝夜『色』的矮楼走去。
野地的草恣生长,长得及腰,从他身旁拂过去。
那些野草就像他。
从泥长大,污脏,卑贱,心头脓血都是黑的,偏偏渴望天上雪白的小菩萨。没够下来多好,离她远多好,她也不受今天的惊慌和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