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也接着发话:“海掌门,这纵火案先搁于一旁不提,如今半蝶教全体皆中了毒,掌门既已回归,不如先带领弟子们一同解毒。”
既然海吟吟不肯私下赠他解药,他便台面上一问,用众弟子之毒,做个小小要胁,看对方交不交出。
海吟吟望着大门边的白袍仙尊,分明对方前日才与自己谈完话,今日却是一副令人摸不着头绪的模样,这让她无法判定,季澜是否还愿意与自己合作。
更或者,仙尊早已对她那番精心策画的说词产生怀疑。
眼下她拿不准季澜用意,众弟子视线又都聚集于自己,海吟吟便正义凛然道:“仙尊这话有些误会了,吟吟刚归教不久,尚且不知中毒一事。”
接着她转面朝向众人,义气澎拜的说:“如今师兄弟中了毒,为何无人告知我,赶紧让个人上来说!”
季澜早与海吟吟对谈过,自是清楚对方谎言,而舟凝则是旁听过他俩谈话,同是知晓。
可他俩却碍于各自的顾忌,无法直接将实情道出。
一名半蝶教的弟子听了海吟吟问话,立即奔上前,恭敬的向对方叙述这几日来教中毒发状况。
海吟吟装作头一次听到般,露出了忧虑的神色,用关切的语气道:“这毒药是如何进入弟子体内?为何大家会粗心如此。”
弟子回道:“不清楚,是、是前几日晚膳时候,由仙尊徒弟告知,大伙儿划破手腕后才惊觉血中带异香。”
海吟吟面上顿时露出忧愁与焦心,看上去一副挚心关怀的模样,俨然掌门大家长的架式。
季澜见她演技满点,不禁重重蹙眉。此女丝毫没有正派作风,究竟凭哪一点隶属正道?
简直人间迷惑。
他衡量着该如何将对方下毒一事给侧面道出,又能不让身边魔头发觉自己曾与海吟吟对谈。
苦无计策之际,蓦然间,身旁那人再次开口。
“听闻半蝶教中毒,昨日本座便特意让人买了几袋髯松子,全赠于半蝶教了。”
懒洋洋的语气,就飘散在所有人耳边,且明显还有下文。
海吟吟敏锐的察觉话中不对劲,刹那间心惊。
夜宇珹唇角一弯,又道:“这髯松子既然属雪髯城稀有药材,想必对解毒有益处,可本座听闻海掌门极为厌恶髯松子之味,便让左护法将其磨成碎屑,洒于教上各地方,帮助解毒,这风干的果实未经炖煮,味道较淡,混于无腥粉中,如此一来,应是不会扰了掌门。”
季澜闻言眉眼一颤。
不愧是魔头!
黑吃黑、谍对谍,比的是谁的话更能气死人。
骇然的神情慢慢浮现于海吟吟面上,她明白过来的刹那,立即哗一声展开铁扇,用俐落的扇沿往自己腕上一划。
众人见她此番动作,虽是看得懂在验毒,可却是不解,分明掌门已出教半个多月,为何须多此一举?
鲜润的血液流出,诡异的残香从海吟吟腕上飘出,味道已变得浓厚,代表着受了引子牵动,毒相已显。
而她昨夜居然尚未发觉!果真大意了!
其余弟子见状,也是一脸惊讶,海吟吟血中的香味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浓郁。即使他们当中某些人已嗅感渐薄,可仍是能依稀闻到。
舟凝见海吟吟惊惶失措的面色,清楚拆穿的时机成熟,便高声说道:“掌门人不是说自己今日刚归来,怎么会与众师兄弟一同中了毒呢,还请掌门解释。”
众弟子纷纷露出疑惑,似乎心底也正在思考这件事,试图找个合适的理由。
海吟吟理所当然道:“清晨我归来时,喝了些教中茶水,也一同吃了弟子买回的饼,约莫与这有关。”
她之前伪装出教,实则易容成一般弟子,持续潜藏于教中,为了不让其余人事后起疑,关于下毒一事自是安排缜密,自己也同样故意吃了些毒药,总归不碰到引子便成。
故她还特别选了髯松子做为引子,下去配毒,这几日的膳食,髯松子菜肴皆由她精心安排,因教中弟子皆喜欢此味,唯独她对这果实的味道退避三舍,故能防止自己不经意间吃到或碰到。
除了教上茶水之外,她甚至挑了城中一家生面孔的饼铺下毒,然后与买饼弟子一同出教,从中牵引,引导大伙儿向那面罩大娘购买。
舟凝听对方说自己喝了茶,随即发觉破绽。
她定眼瞧着海吟吟,一面将这几日与众弟子议事的内容给说出:“可这毒药还需引子,倘若没有引子,便只是身躯中毒而无毒显,虽眼下未知引子是何物,可就发作的时间来看,也要半日以上,掌门人既是一个时辰前才吃饼饮茶,眼下怎会毒显,又为何魔尊一提及髯松子,妳便急着验血?”
字字句句敲打在厅上众人的心,两方对峙间,貌似有个极大的阴谋就横摆在眼前,却是谁也不敢去掀。
情势顿时逆转,大伙儿皆等着掌门解释。
海吟吟也被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额际汗水涔涔,可从周围投来的视线却等着她开口。
季澜也同样盯着她。
小姐姐啊,天道好轮回,不知妳听过没。
夜宇珹却仿佛不嫌事大,用毫不上心的口吻说道:“昨日左护法洒完所有房间,还剩余两袋,本座便让他洒于祭拜厅中,正好迎接掌门归回。”
他话一落,人群中霎时间静默无声。
只因半蝶教每任掌门的其中一项责任,便是于清晨时分,至祭拜厅中点燃当日香火,以致敬历代掌门。
所有弟子皆等着下一步发展,然而被提及之人已是耐不住心急,从怀中掏出一小袋东西,拉开束口。
舟凝望着海吟吟焦急的动作,刹那间眼眸一震,放声大喊道:“是解药!”
海吟吟已顾不及其余人的目光,倘若向夜宇珹所说,将整整两袋髯松子洒于祭拜厅,那么她方才去了一趟点香,照这引子的量,不用一个时辰她便会五感全失!
全数弟子乍听有解,惊惶之下便一涌而上。
张牙舞爪的模样,宛如猛兽抢食,唯一食物便是眼前珍贵的小圆粒。
拉扯推挤之下,多人的发冠已被拽落,一双双强制通红的眼眸中,皆只剩解药两个字。
舟凝快手快脚,第一个上前,抢了两粒后,顾不上自己先吃,直接塞了一粒进古灵儿嘴里。望着她吞咽下去。而后才放心吃下自己那颗。
混乱之际,那小袋药丸洒落至地,海吟吟丝毫不管其它袋子流落去哪。只忙着运作体内灵力,让药效赶紧发散,对抗体内之毒。
大伙儿奔踏间,抢到的人已不顾地板脏污,连表面都未拭净便直接吞入喉,有些弟子则互相争抢地上捡到的,可碍于夺取力道过大,不一会儿,脆弱的药丸便化为粉末,谁也没吃到,只好又回过头,赶紧张望地下哪儿还有剩。
许多的小圆球顺着地面滚动,加上近百双的脚踏来踏去。
季澜眼睁睁看著成群药丸被踩成渣屑,眼眸顿时睁圆。
呜。我的解药!
别踩别踩!
可眼前仿佛蝗虫过境的模样,一过眼儿,大厅地面已全是药丸尸体。
还有一小堆人在旁抢夺粉屑。
夜宇珹瞄了眼室内混乱,浑身蛮不在意。
季澜:“……”
解药已碎,并成渣渣。
他面无表情望向地面粉末,空气中还飘散着药丸淡味。
半炷香前,那些小圆球只距离他不过十尺。
可如今,他与何凉凉的救命之药已惨死在弟子们脚下。比尘埃都更碎。
本读书人,心已寒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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