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役们连声称是。
边上有人看不过眼,嗤笑道:“这些破烂东西,用坏了就丢呗,还要赔?”
紧跟着后面的人抗了个硕大的、表面带着青苔的水缸出来,也摆到板车上。
路人再次哄笑:“这都是多少年的物件了?”
随后几人连老旧的衣柜都给搬了出来。若非床太大,不好拆卸,他们是想把整个院子给搬空的。
就这,已足以叫人大开眼界。
宋三老爷抬手捂住脸,彻底放弃了挣扎。
四面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众人再无所顾忌。
“这宋老夫人与宋二姑娘拿了贺府那么多贵重的礼物,就叫三姑娘住这样的屋子?”
“投我以琼琚,报之以破烂。匪报也,无可奈何也。”
“若非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啊!”
“前些日子听人谣传宋三的坏话,说她苛待下人,动辄打骂。要换做是我,若他们这样对我,我可比三姑娘做得过分多了!”
“我倒好奇宋二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与传闻似有不同啊?”
“怕是一丘之貉。”
在人群议论纷纷时,顾风简才晃晃悠悠地从府里走出来,手里抓着几本书。
傅长钧问:“你还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要带吗?”
“没了,就这四本书。”顾风简一派淡然,“顾五送给我解闷用的。”
傅长钧点头。
众人听着又是一阵心疼。
傅长钧说:“你要去义父家中小住,还是同你父母告知一声较好。这样吧,我替你书信一封,将事情都讲清楚,然后找人给你送过去……哦,宋将军若是知道你快要成亲,也该要准备赶回来才是。送信过去或许会错过。没关系,一模一样的信我写两封,一封寄过去。一封等他回来,我转交给他。这样就当是寄到了吧。”
宋三老爷心说:竟有人能将“我一定要告状”这句话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既然东西都搬好了,那就走吧。”
傅长钧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到宋三老爷旁边,重重捏了下他的肩膀。
他面上在笑,眼里却没什么感情。凑在对方耳边,陈述地说了句话:
“三姑娘虽然是宋家人,但也是半个贺家人。贺家有个祖传的毛病,护短。今日他们不便来,所以我替他们来了。你该庆幸,毕竟义父当年可是个暴脾气。”
他留下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错身而过,骑上来时的高头大马。
宋三老爷满背的冷汗,除却羞耻,恐惧也密密麻麻地爬了上来。他明白那种跨阶级权力倾轧的恐怖,绝对比傅长钧说得要更严重。
宋三老爷看向跟在后面的顾风简,急着抓住了他的手,恳求着道:“三娘,到底都是一家人。今日这般,做绝了吧?你不给三叔面子,也该给你父亲一个面子啊。”
顾风简望着他,反问道:“面子这种东西,我愿意给,你就有。我不愿意给,你能怎样?”
宋三老爷:“话不是这样说。血浓于水啊……”
“今日这些。”顾风简指了指礼盒,又指了指那堆破旧的家具,问道,“是我逼你们的吗?是我做得绝,还是你们宋府做得绝?我从未主动动手害过你们什么,但是我也不畏事。你们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回敬。”
宋三老爷鼻翼翕动,默然良久,终究是放开了自己的手。
顾风简拂了把被他抓过的地方,冷漠道:“其实也不算什么,不过是往后多些传闻而已。三娘当初听了受了。希望你们,也早些习惯。”
三老爷脑海中闪过“报应”两个字。
等人群散去,街上重归安宁,宋三老爷还陷在恍惚之中。他在宋府的门槛上坐了许久,混乱地思考着所有他能想到的事情。
他想到了自己的前程,想到人言可畏,想到自己的儿子,最后又定格在傅长钧临走时的警告上。
他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怎么一朝之间,事情便到了这种地步。
宋三老爷扶着腰站起来,感觉浑身乏力,刚走到房间,宋三婶立即惊慌地迎上来,问道:“这下怎么办?我在里面全听见了!二娘在老夫人屋里哭呢,东西砸了一地。会不会出事?”
宋三老爷捂住她的嘴,低声说:“还能怎么办?若想要名声,那就早点搬!宋二娘……我们管不了!”
·
与此同时,另外一面。
刚刚下了朝的顾国公,隔了几日,才从同僚的嘴里,得知自己儿子与别人打架的事。
那官员走在他身边,关心询问道:“听说五郎前段时间与范二公子打起来了,当真没事吧?”
顾国公瞅他一眼:“你是说我家四郎吧?”
“不是,是你家五郎啊。”那官员说,“你家四郎我就不说了,他打架又不算稀奇。”
“我家五郎打架也不算稀奇。”顾国公不以为意,语气坚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你不知道啊?”官员诧异道,“那你晓得他今日去贺府了吗?”
顾国公扭过头:“他去贺府做什么?他与宋三又未成亲,以何名义?”
那官员大惊,退了一步,重新打量他:“顾国公,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顾国公停下脚步,“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什么谣言?大家都知道啊。”官员摊手,“你家五公子与范二公子打架,被傅将军给碰上了。今日要去贺府拜访,是贺将军与人炫耀时说的。证据确凿,许多人都知道啊!”
顾国公眉毛挤成一块:“什么?!”
官员重重点头:“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