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凝滞。
掌柜们偷偷用眼神相互交流,莫名觉得柳迟砚翻账本的簌簌声叫他们很是心惊胆颤。
柳迟砚只花了短短两炷香/功夫,就把全部账目过了一遍。他起身扫视一圈,和煦地询问:“你们家中可有儿女?”
管事与众掌柜面面相觑。
管事试探着说道:“自然是有的,小的家中有三儿三女,孙子和外孙都不小了。”
柳迟砚微微一笑,意态悠然地给他们背律令:“有儿孙挺好。根据《大雍律》,侵占主家财物超过一千贯,本人服苦役三年,三代以内亲眷三年内不得参与科举;超过一万贯,流放千里,三代以内亲眷终身不得参与科举;超过十万贯,斩首示众,三代以内亲眷没入奴籍,终身给别人为奴为婢。”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看看你们喜欢哪一个。要是到时候你们还没有考虑清楚,我就直接找官府来替你们做决定了。”
管事与众掌柜面色一变。
没等他们为自己辩驳,柳迟砚已经招手让管事上前来,随手给他指出账本上几处或明显或隐蔽的问题。
柳迟砚笑道:“看在你们辛苦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没直接报官,也没找姨母出面。你们有这份钻营本事,这么多年怎么都该把挪走的钱翻几番了。”他一副和风细雨的模样,给管事几人说出自己的要求,“我也不要你们把钱全吐出来,只要你们把挪走的那部分补上就好。还有,你们贱价卖掉的那些产业也比照着原数买回来。”
倘若只是柳家要追究,管事和众掌柜肯定收拾细软直接跑了,可柳迟砚还提及了长阳侯夫人!
那可是柳迟砚的亲姨母。
据说对方心疼妹妹低嫁,舍不得妹妹受苦,特意从自己私产里挪出几家铺子给柳母当陪嫁。
要是捅到长阳侯府去,他们怕是根本逃不了!
长阳侯可是有实职在身的武将,岂会容忍有人欺辱自己妻子的亲人?
到那时候他们可就真的脑袋不保了!
这时终于有人注意到柳迟砚身边多了个身着禁卫甲胄的高大青年。
这分明是长阳侯府派给柳迟砚的帮手!
大公子不是和长阳侯世子闹翻了吗?
两家什么时候又开始走动了?
众人只觉柳迟砚似乎变了人,再不复平日里那阴鸷孤傲、诸事不管的模样。
一想到自己要把已经吃进嘴里的肉吐出来,他们心里就跟刀割似的,恨不能把柳乘舟压到柳迟砚面前,让柳迟砚继续磋磨这个弟弟,别把目光转到他们身上!
柳迟砚没和他们多废话,把人打发走了,又把家中仆从喊了过来,挑了几个看着比较机灵的到身边伺候。
有个年方十五的小厮分外机敏,麻溜地接过柳迟砚买回来的茶叶去煮茶。
他长得讨喜,手脚也麻利,等他把茶奉上来时柳迟砚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二娃。”小厮老实答道。
这是民间最常用的起名法子了,很多人一辈子大字不识,生了孩子都是按照排行来起,不会起什么正经名字。
柳迟砚道:“我给你另起一个,以后你在府中用这名儿,归家后用不用都随你。”他沉吟片刻,瞥见小厮双眼乌黑明亮,便说道,“开阳吧。”
开阳跟着念了两遍这个名字,越念越是喜欢,当即喜不自胜地跪下去朝柳迟砚磕了个头:“多谢公子赐名!”谢完后他不等柳迟砚发话,又立刻起身不再跪着,显见已经把磕头这事儿练得炉火纯青。
柳迟砚见他这般欣喜,笑了笑,索性给他介绍了一番开阳是何意。
开阳乃是北斗七星之一,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周围有一辅星与它呈现双星之相。因着双星着实难得,军中常以它们来测试士兵目力。
至于北斗七星的用处,那自然是人人都知晓的,他就不多说了。
开阳得知自己的名字还有这种由来,更是高兴得巴巴地围着柳迟砚打转,像极了得了骨头的哈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