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告到严武他爹面前说他不小心杀了小妾,严武还梗着脖子辩解:“哪有当官的人干出宠妾灭妻这种混账事?我是特意杀掉她的,不是不小心!”
严武他爹对于一个八岁小孩能说出这种话来感到非常惊奇,张口直夸:“不愧是我严挺之的儿子!”
这样长大的严武,毫无疑问地成长为一个脾气火爆的武将。
以前杜甫没答应他出仕做官,对严武的暴脾气感受不深,现在他在严武手底下当幕僚,短短几个月看到了不少自己看不惯却又拦不住的事。
杜甫心里很不舒坦。
清醒的时候还好,喝醉后他就有点憋不住了。
上次杜甫喝醉后就在严武面前说错了话。
大意是“你爹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之类的。
虽然严武最后没把他怎么样,但杜甫还是能感觉出其他同僚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那氛围叫人怪难受的。
杜甫待着不得劲,就告假回自家草堂思考要不要辞职。
没想到他还没思考出结果,就被吴普和苏轼给召唤过来了。
吴普听完杜甫的烦恼,一脸同情地看着杜甫。
一般来说,后世习惯以诗人、词人最后当过的官职来称呼他们。
比如被戏称为奉旨填词柳三变的柳永,最后当了个不尴不尬的屯田员外郎,后世就把他称为“柳屯田”。
所以杜甫既然一度被称为“杜工部”,意思大概就是他最后当的官职是这个检校工部员外郎。
像苏轼这样公费旅游(被贬)的待遇,杜甫根本享受不到,大半辈子不是怀才不遇有志难伸就是躲避战乱到处逃亡。
就挺惨。
吴普委婉地把“杜工部”这称呼和杜甫讲了。
杜甫沉默下来。
原来这是他最后一次当官了。
算起来其实也算不得当官,他都把严武给得罪了,估计也以后严武更不会听他的劝。
杜甫叹气。
吴普转移了话题:“听说前辈患有消渴症?要不我带您去医院检查一下。”
杜甫有消渴症这事儿,是吴普读杜甫诗集时记下的。
杜甫这人写诗跟写日记似的,相遇了写,离别了写,搬家了写,生病了写,连做梦了都写。
读完他的诗四舍五入等于看完了他的传记,基本知道他每年都经历了什么、认识了什么人。
杜甫诗兴上来了还特别爱搞“五排”。
也就是五言排律。
比如他晚年搬家到夔州后就给朋友们写了首五排律诗描述近况。
这诗有多长呢,书名都直接带上了量词:一百韵。
简单来说就是他把一首诗里整到足足一百句,约等于一口气写五十首《静夜思》。
在他之前基本没人这么干。
幸亏是不用背的。
这首长长的“五排”里就提到过一句“飘零仍百里,消渴已三年”。
这说明他搬到夔州时已经确诊消渴症三年了。
所谓的消渴症,大部分都是后世的糖尿病。
接下来几年杜甫这病越来越严重,甚至还出现了耳聋之类的并发症。
那段时间折磨得杜甫先写了首“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抒发心里的忧闷,又写了首《耳聋》表示“我这双老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瞎,反正耳朵已经聋了两三个月”(眼复几时暗,耳从前月聋)。
算算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了。
杜甫既然知道了这是一千多年后,自然无暇为自己的境遇伤怀了。他奇道:“消渴症有办法治好吗?”
吴普摇着头说道:“还没有办法,不过可以用药物控制病情,防止病情加重引发更多并发症。”
糖尿病是种慢性病,只能长期吃药控制,暂时还没有根治之法。
杜甫这病应该是长期饮食不当、奔波劳累造成的。
要知道他这些年一度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连茅草屋都是众筹建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