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祯并不隐瞒,祝云瑄怎么问便怎么答:“是相识已久了,臣八岁时跟着家中祖母来这里上香,就认识了那位老住持,是他告诉臣,当年,臣的爹爹就是躲在这里生下了臣。”
祝云瑄一愣,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对梁祯的真实身世,他其实一直有诸多猜测,也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了一些信息,查证过先帝年少时,身边确实有一个安乐侯府出身的伴读。
只是他怎么都不想不明白,既然梁祯的亲爹是侯府郎君,先帝若真心喜欢,册男妃并无不可,又怎么会让梁祯沦落为私生子,骨肉分离十几年?
大衍建朝两百余年,虽只有开国皇后一个男后,但中间六七位皇帝几乎各个后宫里头都有男子,位份有高有低,也有生下过子嗣的,唯昭阳帝是例外,前头十几年宠幸贺贵妃,晚年又独宠宸贵妃,对谢皇后面上也是礼待有加,谢皇后去世多年,她当年住过的凤仪宫还保持着原貌供奉着她的牌位,直到太子被废,皇帝心灰意冷,才将之撤了。
所有人都以为,昭阳帝并不好南风这一口,可偏偏,他费尽心思极尽爱护的私生子,却是男子所出。
见祝云瑄欲言又止,梁祯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唇角上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眼神里却有挥之不去的讽刺与晦暗:“先帝是庆惠太后养子,为了皇位,遵从母训,娶了当时权势滔天的谢、贺两家的女儿,一为后一为妃,登基之后却又不满足于此,想要将我爹也纳入后宫,庆惠太后不答应,悄悄将我爹送来了这庙里,那时我爹已怀有身孕,再后来……”
梁祯说得亦真亦假,祝云瑄心中一紧,总觉得接下来梁祯说的,或许未必是他想听到的,就听梁祯似笑非笑道:“我爹生下我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了,有人担心他的儿子会威胁储君的位置,将我爹逼上了绝路,从这后山的悬崖跳了下去,粉身碎骨,我得老住持所救,被送回安乐侯府,成了当时的侯府世子夫人的儿子。”
祝云瑄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玉石:“威胁……储君位置?”
梁祯望向他,嘴角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笑意:“昔日的谢国公谢崇明,是陛下您的亲舅舅吧?”
玉石滚落地上,祝云瑄怔怔望着梁祯,嘴唇抖索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梁祯弯腰将玉石捡起,被坚硬的石板一嗑,这玉石虽未碎,原本光滑的表面却多出了一道裂纹,横亘在那里。
他将玉石塞回给祝云瑄,似不在意道:“那位前国公爷如今已死得渣都不剩了,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是了,当年的谢家是何等嚣张,为保储君之位随意逼死人,最后却又活活坑死了储君,也坑死了自己,当真是报应不爽。
祝云瑄脑子里,一瞬间涌出许许多多过往的事情,忽然就明白了先帝为何在兄长出事、梁祯回来后,就撤掉了凤仪宫的牌位,又为何明知兄长是冤枉的,也不肯让他再回来,不只是要给梁祯铺路,他更是在报复谢家。
即便兄长和他都是先帝的亲生儿子,可他们身上还流着谢家人的血,便是害死先帝挚爱之人的仇人。
“……你对我做的那些,也是……为了报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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