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萧让礼病重身逝。
原本被军医断言熬不过冬日,如今能撑到夏末已属不易,弥留之际萧莨将之送回了廖凉城的总兵府,让家中人见他最后一面。
萧莨没法为父守孝,停留不过十日,待办完葬礼、萧让礼的灵柩下葬,又要赶回鹭川的军营去。
总兵府里终日愁云惨雾,短短几月卫氏仿佛苍老了几十岁,真正进入了暮年,即便有孙儿孙女环绕身侧,脸上亦鲜有笑容。杨氏更是痴痴呆呆镇日在屋中不愿出门,谁劝都不听,连两个孩子都顾不上。
大概也只有还什么都不懂的珩儿最是无忧,每日只要萧莨抱一抱他,就能叫他眉开眼笑、高兴万分。
萧荣过来时,萧莨正抱着儿子在房前屋檐下看花,小娃娃睁着黑亮的眼珠子,瞅着那尚未零落的夏花,嘴里不时发出咿呀声响,满眼好奇。
萧莨轻抚他面颊,眸光难得温柔。
萧荣见着稀奇,走上前去,伸手想去抱珩儿,小娃娃身子往萧莨怀里一缩,却不肯让他抱。
萧荣撇嘴道:“父子天性果真是父子天性,这几个月我带他可比二哥你多得多了,结果他一见着你就谁都不要了。”
“……他还小,不懂太多,你别怪他。”
萧荣赶紧摆手:“我说笑的,二哥你怎还当真了。”
萧莨蹙起眉,眉宇间有挥之不去的担忧:“我见嫂子的状况是愈加不好了,莹儿他们俩如今都跟在母亲身边,再加上一个珩儿,只怕母亲会过于操劳。”
“那怎么办?”萧荣讪讪道,“要不我赶紧娶个媳妇回来吧……”
萧莨微微摇头:“实在不行,我将珩儿带走吧。”
带去军中虽有诸多不便,好在珩儿这孩子乖巧听话,只要有他这个父亲在,便不哭不闹,不会给旁人带来太多困扰,是个容易管教的。
萧荣略诧异:“他才一岁不到啊?就跟你去军中吗?”
“无妨,”萧莨的目光转向儿子,小娃娃似有所觉,咧嘴冲他笑,他心中一软,不再犹豫,“就这样吧,让他从小跟在军中耳濡目染也好。”
“行吧,总归是二哥你的儿子,你觉得好便好。”
萧荣伸手拨了拨珩儿的脸,逗他一阵,收敛了心思,又与萧莨道:“二哥,你要我查的事情,已经查的差不多了,都在这里,你看看吧。”
萧荣将手中的册子递给萧莨,俩人回去屋里,萧莨将儿子放上榻,让他自个玩,走到书桌前坐下,翻开萧荣整理出来的名册。
册中记载了戍北军中众多武将随军家眷的详尽身家底细,为了尽快融入这些人的圈子里,这段时日萧荣没少到处应酬,跟着人上酒馆下赌坊都是常有之事,连那烟花之地都去过好几回,着实不容易。
“若是大嫂能振作起来,多出去与那些女眷交际,或许还能收集到更多有用的消息,可惜……”萧荣无奈叹气。
“不必麻烦嫂子,”萧莨叮嘱他,“这些事情也不必告知母亲和嫂子她们,平白叫她们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