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许多年前的花灯会上,也有人信步走至他面前,嘴里说着“久仰”,弯腰与他作揖,笑容比那时的月色灯火更璀璨。
萧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醉意让他眼前像蒙了一层雾,看什么都模糊不清,但面前之人那双带笑的眼睛,却分外似曾相识。
半晌,萧莨沙哑着声音开口:“久仰什么?”
“王爷一表人才、文韬武略,叫我辈敬佩万分,王爷还在西北之时,在下便想若有一日能与王爷结交,便是此生之幸。”
“你是这么想的?”萧莨的声音似更哑了一些。
“自然是的。”
“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是。”那人心下打了个突,无端心虚了几分。
“你究竟是何人?怎么进来的?”萧莨的话锋忽地一转,语气森寒,哪有半分旖旎之意。
那人嘴角的笑僵了一瞬,硬着头皮道:“在下仰慕王爷已久,今日有幸得见,愿与王爷……”
话未说完,便被萧莨抬手掐住了脖子,萧莨收紧指尖,仿佛再稍稍用力,便能将他的脖子都掐断。
萧莨冷冷盯着面前之人被掐红了的脸,直到那双眼睛里泛起极度的惊恐:“放……”
“你是何人,别让我再问第三遍。”
“嘉南伯府……”
在那人断气之前,萧莨终于松开手,未再多看对方一眼,只冷声吩咐身后下人:“架出去,扔去嘉南伯府门口。”
偏院里,自上回从帝陵回来,祝雁停已有一段日子未再见过萧莨,更未见过珩儿。虞医士来给他看诊过,重新为他开了药方,再每日由柳如许来给他做针灸,祝雁停病弱的身子虽未好转多少,总算不再像之前那般,仿佛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他的腿伤也好了许多,如今已能拄着拐杖在屋中慢慢走动,再过个把月,应当就能痊愈。
柳如许进门时,祝雁停正在调香,香料都是前几日柳如许给他找来的。柳如许虽学了医,对这个却不太懂,只是闻着这满屋子的味道,就觉得格外沁人。
祝雁停递了一包调配好的香料给他,淡道:“送你的,用来熏屋子,虫蚁能少一些。”
柳如许道了声谢,直接收下了,祝雁停看他一眼:“你不怕我害你么?”
柳如许笑着反问他:“你有必要么?”
祝雁停一脸讪然,柳如许坐下,让他在榻上躺平,解开衣衫,熟练地在他身上穴位处施针。
祝雁停轻闭了闭眼,小声问他:“珩儿今日念书乖么?”
“嗯,他很聪明,学东西很快,说不上过目不忘,但我教给他的东西他念两遍基本都能背下来。”
“那就好……”
柳如许随口与他说起另一桩事情:“前几日王爷宴请京中勋贵,那嘉南伯也不知怎么想的,带着家中庶子来赴宴,让之中途跑来国公府后院,等饮宴散了,王爷回来时故意凑上去献殷勤,被王爷叫人直接将之架出去游街后丢去了嘉南伯府门口,如今这事已经在京中传遍了,那个庶子,……与你长得有些像。”
祝雁停怔了怔,下意识地问道:“他喝了很多酒么?是不是醉了?他酒量不好,总是容易醉,会不会更加头疼?”
柳如许倒没想到他的关注点会是这个:“你多虑了,王爷这几年在军中与那些将士们都是喝大碗酒,酒量不成问题。”
柳如许说着一顿,又道:“非但如此,前日王爷还以嘉南伯勾结……逆王为名,将嘉南伯府抄了家,戍北军上门时那嘉南伯赖在家门口破口大骂,后头被人割了舌头,另几家勋贵原本有些不满,欲要一齐上书为嘉南伯求情,昨日王爷又将前江侯世子破格提拔入了六部,叫那些人当下就闭了嘴,且这几日,这国公府里的下人也都换了一批。”
“……难怪每日来给我送饭的人都换了一个,”祝雁停叹道,“那个嘉南伯只是曲意逢迎墙头草了一些,之前也没得过我那‘好’兄长什么重用,如今被挑出来杀鸡儆猴,只怪他自己太跳了。”
柳如许摇头:“你心里明白的,王爷确实有意挑一家杀鸡儆猴,但为何偏偏选中了嘉南伯府?只是送个家中小郎君来勾搭王爷,原本根本算不上什么错处,换做别人,不定就笑纳了。”
祝雁停不知当说什么好,如今只要是与他有关的人和事,随时都可能惹得萧莨暴怒,他的脾气是越发不好了,都是自己作下的孽。
做完针灸,祝雁停拿起手边另一个香料包,递给柳如许:“这个是我给他调的,这个味道他从前就喜欢,还加了几味安神的草药,在房中点上,或许能让他夜里睡得踏实些,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让那位虞医士先查验一番,再送去给他,……别与他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