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去解个手。
王家为宾客预备的解手所在,人络绎不绝,近旁还有王家小厮站在一旁服侍,给客人送水递巾,中间没有任何间隔。
这样的地方,苏雪至自然上不了,向遇到的王家下人问了一声,得知后园那边,还有一处可供使用的所在,于是找了过去,果然空无一人,顺利地解决了内急,出来,正要回到前头,看见不远之外,一处池塘的假山旁,立着一道身影。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傅明城。
今晚,王家前面灯火辉煌,十分热闹,但后园这边却十分安静,刚才来的路上,根本见不到人,王家下人几乎全都去了前头帮忙。
周围静悄悄的,几盏孤灯照路,傅明城的身影显得有些寂寥。
苏雪至不知道他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或许也是来这里解手,随后不想回到前头去?
她想起了马太太对自己说的那些关于他的那些话,略一迟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这时他看见了她,走了过来。
苏雪至便迎了过去,叫了一声,两人闲谈几句,果然,和自己差不多的原因,他刚才见前面人多,所以来了这里。
“感觉这边不错,挺安静的,所以站了一会儿。”他笑着解释了句。
月光和灯影,照出他面庞的轮廓。
苏雪至好像在他的笑容里,读出了几分无奈和落寞。
实话说,苏雪至对他的遭遇有些同情。但鉴于和他也没到那种可以说什么话的深交的地步,也就装作不知道,点了点头。
傅明城却好像猜到了她的想法,忽然自嘲地说了一句:“晚上让你们见笑了。”
苏雪至急忙摇头,安慰道:“你别多想。”
“人为自己而活。何况,在我的眼里,傅先生你是最好的老师和朋友。”
她想了下,说道。
傅明城凝视着她,慢慢点头:“你说得对。不说那些了。”他改了话题,告诉苏雪至,清河医院那边现在已经有了几个愿意献血也符合条件的对象,都登记好了信息。
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孤女,他能上心到这样的地步,苏雪至感到十分温暖,道谢。
“木村先生常说,医者如同父母,对病患者要怀有仁爱之心。我这辈子,恐怕做不到这样的地步,不过是尽点力罢了。”
苏雪至表示了自己的敬意。他笑说小事,随即恭喜,说自己听说了她那天为马家儿子独立做手术的事,马太太今晚上逢人就讲,到处宣扬。
“你很厉害,恭喜你,坚持下去,将来你一定会在医学的道路上有所成就。”
“傅先生你也一样。”苏雪至说道。
他微笑:“你说的是,我也一样,只要我坚持下去,就有希望。”
苏雪至感到他的这句话,似乎带着几分自嘲的味道,感觉自己可能无意间说错了话,就沉默了下来。
“要不回吧?”片刻后,她提议。
傅明城含笑点头,两人正要回去,这时,走廊那边过来了一个王家下人,带来了了傅家负责照料船王身体的护士,说有急事,要来找傅明城。
护士是清和医院派过去照顾船王的,此刻表情焦急,说船王晚上出现了呕吐不适的症状,她当时立刻叫人去木村先生家里,将木村请了过去。经过紧急救治,船王情况有些稳定了,但木村建议傅明城最好尽快回去,顺便再去医院取一些药。
“药放哪里您大概不清楚,所以我来找您,带您一起过去!”
傅明城脸色微变,和苏雪至道了声别,立刻随了护士匆匆离去。
苏雪至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前方走廊的尽头,微微有些唏嘘,站了一会儿,也沿着走廊而去,想回前头去,突然,身旁的一处暗影角落里,晃晃悠悠地出来了一个人,竟是陆天慈。
他显然是喝醉了,手里还拎着一瓶洋酒,脚步虚浮,笑嘻嘻地凑了上来,拦住了去路。
“苏……苏雪至?你很厉害啊,听说会做手术治病?咱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苏雪至一顿,见他那双因酒精而发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十分怪异。再想起他在酒席上从嘴里吐出来的对女人的极尽贬低之词,忽然若有所悟。
难道这个陆家儿子,把自己当成了真的男人,想打自己的主意,所以刚才一路跟踪了过来?
苏雪至浑身立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从他身旁快步走过,陆天慈追了上来,抬手一把抓住她手臂。
“美人,不要跑啊!别怕。我听说你认了那个贺汉渚做什么表舅舅?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咱们做好朋友,往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来罩着你……”
“陆天慈狗日的,你他妈给我松手!”
伴着一道充满了怒气的声音,苏雪芝抬头,见对面的走廊拐角处,又来了一个人。
王庭芝奔了过来,上前,一把就甩开了陆天慈,将苏雪至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陆天慈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一下摔倒在了地上,手里的酒瓶子也甩了出去。
“哟,是你呀,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听说你去年像乌龟一样躲了起来,我还以为你都不敢露头了呢,现在又跑出来啦?怎么,你什么时候口味也变了,也想和我抢人?你老实说,是不是已经用过了?其实我倒是不在乎这种事,王公子你要是不介意,咱们三个一起来,更刺激……”
陆天慈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嘴里说着不堪入耳的话,充满了讥嘲和挑衅。
王庭芝目露凶光,一言不发,大步上去,捡起刚才那只被甩了出去的洋酒瓶,拎起来,冲着满口还在污言秽语的陆天慈,当头狠狠地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