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哥不是在接吻,我们是相濡以沫。
我哥发烫的掌心摁在我的脑后,拨开头发,重重地揉过我的耳廓,就像是一场栩栩如生的梦。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哥也是有欲望的,而且这个欲望可以落在我身上。
可是吕新尧喜欢梅青青的屁股,不喜欢他弟弟的屁股。
当我哥的手指一节一节按过我的脊背,把每一处骨头都按散了以后,终于揉到那里时,好像也突然想起了这个事实,动作戛然而止了。
我哥扫兴地停下去之后,我的眼前骤然一黑,被我哥拉过来的一床被子遮住了半张脸。我看不见我哥,但却感到他正凝视着我,短短的几秒钟,我一动也不敢动,数着自己的呼吸——一次、两次……
数到第十次的时候,一种未知的恐惧油然而生,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哥”。
然后我脸上盖着的被子终于被我哥拉下来,像平常一样盖在了我的身体上。我仰望着我哥,又叫了他一声。
吕新尧过于黑白分明的眼睛从迟滞中动了一下,在我的嘴唇上一触即收,他垂下眼皮,用一种我和他都感到陌生的语调对我说:“我喝多了,对不起。”
我哥的语气和说出来的话令我难过。我心想,不对。错了,全错了。错的是我,不是我哥,是我要爬到他的床上勾引他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毫无预兆地掉眼泪,就好像是它自己要掉的,我看不清我哥了,但我的本能指引着我将脸埋在了我哥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哥,我错了……你打我吧。你别道歉。”
我哥没说话,我在他怀里泣不成声。我不敢离开我哥,他的床、被窝还有体温,我很怕他讨厌我,尽管我这样黏着他会让他更讨厌我。——我哥也一定很想踹开我,尽管他并没有踹过我。
“放手。”吕新尧说。
他让我放手,但是他知道我不会放的,所以毫不留情地替我执行了这一命令。
吕新尧松开我的时候,眼神在那一霎好像变得清明又深沉。他捏了捏眉心,随后从床上撑起来,一言不发地出门去了。
我慌了,几乎连滚带爬地从床上滚下来,光着脚追上我哥,赶在他离开前堵住了门。我第一次跟我哥对峙,浑身都因为害怕而颤抖,我问他:“哥,你去哪儿?”
吕新尧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神让我滚开。
但我没有滚,仍旧死死地抵着门,对他说:“你别走。”
然而就像孟光辉用皮带抽我哥那天一样,我根本拦不住吕新尧,他一点也不想看见我了。我的口腔里还流淌着我哥留下的味道,苦的,涩的,甜的,我不知道我在我哥嘴里留下了什么,但一定让他觉得恶心。
我的后背脱离冰凉的门板时,一种难以抑制的伤心涌出来,让我不顾一切地向我哥扑上去,紧紧地箍住了他。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伤心地威胁他说:“你打我吧,你把我打死,我就放你走了。”
吕新尧却没有立刻对我动手,他似乎在僵持中冷静了下来,开口问我:“谁教你的?”
谁教我亲你的?谁教我不放你走?还是谁教我威胁你?我对我哥摇头,没有人教我,就像掉眼泪一样,没有人教,我自己就会了。
“是我自己想的。”我说。
对于真假,吕新尧有自己的判断,我猜不到他是否相信,但他的弟弟一定令他不胜其烦,因此他不愿意多追究,只问我:“能改吗?”
我还是摇头,告诉他:“我不知道。”
吕新尧让我再说一遍。
诚实是被所有人赞扬的品质,我哥向来喜欢听实话,但是这一次他却对我的坦诚感到厌烦。对我哥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而我只有撒谎才能投其所好。
我是在我哥的逼迫下学会撒谎的。我心里悲哀地想:我做不到。但我却对他说:“哥,我会改的,我可以改!你别走行吗?”
我不知道能不能骗过我哥,我希望他像以前我犯错的时候一样,对我说“没有下次”,但是这回他没说。
我的谎话没能留住我哥,吕新尧在第二天就离开了我们共同的房间,搬到外面的屋子里去住了。
那间屋子原本是杂物间,孙月眉看到我哥把它清理出来的时候,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而当她发现搬进去的人是我哥时,眼神中立刻充满了怒火。
孙月眉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在她看来,吕新尧搬出去不是因为厌恶我,而是让我单独享有一间房间。